夜晚的風很涼，林清野心頭卻像是著了火似的，一時間有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底醞釀，說不清也道不明。

    他們保持這樣的姿勢許久，最后是林清野先打破沉默：“可以放開我了嗎？”

    穆清如夢初醒般的怔愣了兩三秒，才松開雙手，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以為你要摔倒了，就過來扶你。”

    “謝了。”林清野整理了一下被抱得凌亂的衣服，才抬頭去看穆清，“你找我什么事？”

    穆清把手里的小袋子遞過去：“這是我爸在云南出差時帶回來的藥膏，你臉上的淤青還沒散完，涂這個試試吧，聽我爸說這個膏藥對去淤青消腫很有效的。”

    林清野站在原地沒動，也沒有要去接小袋子的意思，他垂下眼瞼，復雜的目光在穆清手上轉了一圈，隨后定格在穆清有些忐忑不安的臉上，他不可思議地掀起嘴皮子，問道：“我真的很好奇，為什么你忽然對我這么好？我們都很久沒有站一起好好說過話了。”

    穆清沒想到林清野會這么問，頓時愣住，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們不是絕交了嗎？”林清野繼續說。

    穆清喉頭干澀：“對不起，我……”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哪里對不起我。”林清野打斷穆清的話，他不想聽有的沒的廢話，“相反是我對不起你，作為朋友我卻產生了和你比較的心理，我以為我可以糾正自己的心態，可是在那之前你突然不理我了，我很想知道原因，你就這么討厭我？”

    討厭得一聲不吭拉黑了他所有聯系方式，討厭得第二天見面裝作不認識一樣與他擦肩而過，討厭得連一個眼神都不想和他交匯，仿佛他們曾經從未相識過。

    當時林清野恐慌地以為自己丑陋的嫉妒心理暴露了，驚慌失措很久，多次想找穆清談一談，每次都被穆清躲了過去，直到后來他們的矛盾越積越深，變成解不開的死結。

    “我……”穆清不知道要從何解釋，喉嚨里仿佛塞了一團棉花，那口氣憋在心里始終出不來。

    他多么想告訴林清野，因為初二那年自己喜歡上他了，他反抗過掙扎過最后還是妥協了，他像著魔一樣喜歡著林清野，每晚閉上眼睛都能想象到林清野的眉眼口鼻和音容笑貌，他宛若一個沉浸在沼澤中的人，越是想要上岸，就陷得越深。

    千言萬語的話，在此刻一個字都吐不出。

    “小野……”

    “我知道了，不勉強你。”林清野拿走穆清手里的小袋子，揚了揚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以后就到此為止吧，我不是要和你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只是我們目前的情況還真不適合走得太近，不然走到哪里都被學校里的人討論拍照，我很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第十一章

    躺到床上，林清野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不禁懷疑自己是否把話說重了，他坐起身拿著手機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放下手機關燈睡覺。

    事已至此，以后保持距離吧。

    已經破裂的東西很難修復回原狀，感情也是一樣。

    第二天林清野起得很早，早自習開始前半個小時就來到教室，沒想到祁恢和陳晨比他更早，兩個人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嘰嘰喳喳討論著什么，見林清野走進教室，他們格外激動地迎了過來。

    “老大你也太不夠意思了，要和穆清單挑竟然都不告訴我們一聲。”祁恢摟著林清野的肩膀，一個勁兒地抱怨。

    林清野聽得一頭霧水，不等他反應過來，陳晨圍在他另一邊說：“就是，我們在旁邊給你加油打氣也好呀，快點說說，勝負如何？是不是把穆清那個假清高打得落花流水？”陳晨越說越興奮，兩眼幾乎要冒金光了。

    壓根不需要林清野深思熟慮，用腳趾頭想就知道又是在他不知情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事，林清野把背包往桌箱里一塞，雙手抱胸靠在書桌前，睥睨著剛才被他按到椅子上的祁恢和陳晨：“給你們一分鐘時間陳述案情。”

    陳晨本想讓林清野自己去論壇看的，結果話還沒說出口，一向被林清野欺壓慣了的祁恢非常狗腿子的把整件事□□無巨細交代出來了。

    原來是前兩天有人匿名在學校的論壇里面發帖，稱連續兩天看到林清野和穆清放學后一起離開，還發了幾張圖片，上面確實是林清野和穆清一起在站臺等車的畫面，于是眾說紛紜，大家猜測他們兩個人終于捅破了窗戶紙，找個地方約架去了。

    到了昨天，那個爆料的帖子被樓主頂了起來，并直播林清野和穆清約架的全過程，樓主應該是在跟蹤他們，可惜直播內容到醫院外就戛然而止。

    沒過多久，樓主突然回復帖子說他的行蹤好像被穆清發現了，只得暫時撤退，留下一臉惋惜的吃瓜群眾。

    該貼的樓主遁地后，吃瓜群眾討論得愈發激烈。

    “難道就沒有人奇怪他們為什么要去醫院嗎？就算約架也不應該在醫院約吧！”

    “以林清野那喜歡聲張的性格來看，單挑可不像他平時的作風呀，而且他這么大的人了還沒點自知之明嗎？就他那及格線都不到的身高能打贏我們校草？哈哈哈哈哈癡人說夢！”

    “嘖嘖嘖，瞧瞧樓上那個人的嘴臉，每次有人故意引戰時就有那種陰陽怪氣的人跳出來蹦跶，請問你今天的作業寫完了嗎？說別人之前先去廁所照個鏡子吧，你敢把你照片拿出來讓大家看嗎？”

    “哎喲喂有些人的擁護者被踩到痛處跳腳了，矮就是矮，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何必為了矮而自卑呢？”

    “你們有沒有覺得……捧穆清的這群女的像瘋了一樣，逮著誰咬誰，你們這么護著他，請問他知道你們的名字嗎？”

    發展到最后，這個帖子儼然成了林清野和穆清兩家粉絲之間的大戰現場。

    祁恢用一個早自習的時間把三頁帖子翻完，拍著林清野的肩膀發出感嘆道：“有女粉絲就是好啊，吵架都不需要親自上場，女粉絲們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說完了。”

    陳晨：“我建議你去找你媽要十來萬到韓國整容，回來后你也可以擁有這么多女粉絲。”

    祁恢呵呵冷笑：“滾蛋，我這么好看的臉還需要整容嗎？”

    兩個人一直鬧到上第一節 課才安靜下來，林清野正在聽課，坐在后面的師睿忽然拿筆尖點了一下他的背，林清野心領神會地坐直身子往后靠，同時眼睛沒離開過黑板。

    師睿湊到他身后說：“找管理員把帖子刪了吧，被校領導看到了影響不好，說不定老周又要找你麻煩。”

    “我不認識論壇那些管理員。”林清野微微偏過頭，皺著眉說。

    師睿：“那幾個管理員都是學生會的，好像其中一個和柏帆關系不錯，讓穆清去說的話也許行得通。”

    這就意味著他需要去找穆清來解決這件事，只是轉念想到昨天晚上跟穆清說的那些話，此刻林清野是無論如何都拉不下臉來主動找穆清。

    林清野原打算等到午休時到論壇站短管理員，讓他們把引戰的帖子刪了，沒想到第二節 課后，班主任老周就把他喊到了辦公室，聲言厲色讓他詳細交代論壇上的帖子是怎么回事。

    林清野哭笑不得，想來真是神奇，他們兩個學生的小矛盾居然連老師都驚動了，他便把這一周來穆清陪他去醫院打點滴的事三言兩語說了出來，簡而言之就是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壓根不是網上那群看熱鬧的人口中所說的打架斗毆。

    這番解釋聽得周老師將信將疑，又問了林清野幾個具體的問題，林清野都回答上來了。

    剛好這個時候，有人敲門：“報告。”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周老師在，她扶著眼鏡歪頭朝門外看了眼：“進來……對了，穆清，你過來一下。”

    一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背對著門的林清野頓時緊張，繃著身體一動不動，他不知道自己反應為什么會這么大，可不得不承認，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后，再面對穆清，他或多或少會感到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