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野不動聲色甩開他的手，抬了抬下巴問：“怎么了？”

    第八章

    穆清似乎察覺到了林清野的抗拒，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會兒，又默默收了回去。

    “你吃藥了嗎？”他問。

    林清野說：“吃了。”

    穆清嗯了一聲，他不說話林清野也就跟著沉默起來，氣氛有些尷尬。

    等了一會兒，林清野率先打破安靜：“既然你沒什么事的話，那我回教室了。”

    “林清野。”穆清喊住他，這一刻他居然結巴了，“放學后我陪你去醫院打點滴吧。”

    林清野想也不想就拒絕：“不用了，我讓祁恢和我一起。”

    “……哦。”穆清看起來很失望，搭聳著腦袋像個被主人拋棄的大狗。

    這一刻，林清野忽然想上前摸一下穆清的頭發，意識到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后，林清野瞬間惶恐起來，一溜煙的逃回了教室。

    渾渾噩噩的度過完一天，放學前林清野想和祁恢商量一下陪他到醫院的事，結果看到祁恢興致沖沖和陳晨討論去網吧打游戲的事，頓時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最后他只好孤苦伶仃一個人來到醫院，坐在打點滴的大廳里，可憐得像個孤寡老人似的。

    給林清野扎針的護士依舊是昨晚那個，她見林清野身邊沒人，笑著問道：“你男朋友沒和你一起來嗎？”

    “……他是我同學，不是我男朋友。”林清野很郁悶，“護士小jiejie，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護士抬頭看向林清野，眼中有抹詫異一閃即逝，隨后她似乎想通了什么，抿嘴笑：“原來是這樣啊……”

    “ 是哪樣？”林清野問。

    “等你同學自己告訴你吧。”說完護士端著托盤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林清野。

    坐了快半個小時，林清野忽然感到困倦，沒多久就靠在座椅上陷入睡眠，但是這一覺他睡得并不踏實，隱約中仿佛有什么溫熱的東西在撫摸他的手和臉，像是一個人的手，而且那個人的動作異常輕柔，林清野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清野口干舌燥的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穆清的臉。

    穆清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直勾勾地盯著他，眼底翻滾著林清野看不懂的情緒。

    被嚇到的林清野差點驚呼出聲，手忙腳亂站起來：“穆清！你怎么在這里！”

    “你別亂動，你手上還插著輸液管。”穆清趕緊把手上的紙盒放到一邊，跟著起身想把林清野按到座位上，卻被林清野偏身躲過去了，穆清一愣，登時杵在那里連動作都沒變，“你冷靜點好嗎？我不是故意想要嚇你的，我只是擔心你一個人來醫院會有不方便的地方，我想來照顧你……”

    說到最后，穆清的語氣里竟能聽出幾分委屈。

    林清野以為自己聽錯了，仔細一瞧，還真從穆清表情中找到了委屈的神色。

    “……”他絕對是耳朵和眼睛都出毛病了吧？穆清可是學校里公認的撲克臉冰雪山，什么時候會這么委曲求全了？

    不過冷靜下來一想，林清野又覺得自己剛才那個動作確實有些過分了，雖然他只是條件反射性的躲了一下，可穆清畢竟是為了勸他才過來拉他的。

    自我反省過后，林清野抱著平和的心態向穆清道歉：“對不起，我反應過激了，可能腦子燒出毛病了吧。”

    “別這樣說，是我不該一聲不響就跑來。”穆清眼神復雜看了眼林清野，似是想說什么，終是什么都沒說，拉著他重新坐下，“我打包了晚飯來，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吧。”

    說著穆清雙手麻溜地放好桌板，把外帶盒從塑料袋里拿出來擺放整齊，打開盒子，香味撲鼻而來。

    本來林清野不覺得有多餓，聞到這股香味后感覺自己能吞下一只牛，礙于他右手上扎著輸液管，這頓飯全程是在穆清的幫助下才吃完的。

    林清野吃得滿心尷尬，穆清喂得心滿意足，可是他不敢在林清野面前表現出來，生怕自己反應不正常會嚇到林清野，于是他只好從頭到尾都虎著臉。

    回到家的林清野埋到被窩里，又是輾轉反側睡不著。

    他覺得穆清這個人真是太奇怪了。

    自從初二那年他們關系變淡后，穆清是見著他就像見了鬼一樣躲起來，久而久之他也對穆清視而不見，后來兩人關系越來越僵，穆清從來不會主動關心他的任何事，曾經林清野還想過是不是自己死在穆清面前了，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可穆清并不是真的和林清野老死不相往來，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若有似無的幫著林清野，有時候不會主動出面，便讓穆若代替他出現。

    時間久了，林清野也越來越看不懂穆清，他能感覺到他和穆清的關系正在好轉，但是這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至于哪里不一樣，林清野也說不上來，可能是他變了，也有可能是穆清變了。

    想了一晚上，林清野唯一確定的是穆清肯定不喜歡喂他吃飯，不然他的臉色也不會黑成鍋底，于是接下來幾天去醫院打點滴時，林清野都特意囑咐護士把針扎到左手背上面。

    而歡歡喜喜買來晚飯準備喂林清野吃飯的穆清得知這個消息后，瞬間透心涼，如果他知道林清野這么做的原因，恐怕會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不到一周時間，心思敏感的祁恢就發現了林清野那點細微的變化，大課間去衛生間時把林清野攔在走廊盡頭。

    祁恢一只手撐在墻壁上，另一只手托起林清野的下巴，吊兒郎當的掀起一抹邪魅笑容道：“通過爺的火眼金睛發現，你和穆清的關系貌似緩和了？”

    林清野莫名有點心虛，故作鎮靜地咳嗽兩聲，反問：“此話怎講？”

    “第一，要是你問心無愧的話，在我做出這個動作之前早就一腳踹飛我了。”祁恢挺有自知之明的說，還笑嘻嘻地捏了下林清野的下巴，他知道林清野最討厭有人對他做出這些輕佻的舉動了，除非是他有心事沒注意到這些。

    一秒鐘反應過來的林清野揚起眉，抬起腳踹向祁恢，卻被祁恢像花蝴蝶一樣靈巧地閃開了。

    “第二，這周你居然沒和我們一起說穆清的壞話了。”祁恢做作地睜大眼睛，雙手捧著他的娃娃臉，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以前我們可是每天早上都要開個會，把穆清那個狗屁團隊臭罵一遍，再商量一下這一天怎么對付他們，然而你在我們熱情的討論下總是無動于衷……老大，你要改邪歸正了嗎？”

    林清野：“……”他真想裝作不認識這個戲精。

    祁恢還在吶喊：“老大，你要退出我們校霸隊伍了嗎？！”

    “喂喂喂……”林清野額頭上青筋直冒，連忙制止損友無底線的話，“我們就是幾個普通學生好吧？別瞎幾把亂安名頭，又不是校園流氓，什么校霸啊！”

    “噗嗤——”有人突然笑出聲，緊接著是毫無悔意的道歉，“不好意思，剛好路過無意間聽到了你們的對話，你們太有趣了。”

    這陰柔的聲音對林清野來說可以說非常熟悉了，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