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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皇城之外在線閱讀 - 皇城之外_分節閱讀_15

皇城之外_分節閱讀_15

    “王爺,謝謝。哥哥,拜托你……”

    聽到這話,景眳朔一怔,連連后退。

    他的刀法又快又狠,姚黛月幾乎是當場斃命。血花濺到了姚枂嵐的臉上,姚枂嵐怔怔地張開手臂,姚黛月直直落入他懷中,如同他剛回到家時一樣。

    “姚姚,我……”景眳朔的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他想解釋什么,但又說不出口,最終還是放棄了,有些絕望地看著姚枂嵐。

    姚枂嵐抱著姚黛月的手猛地收緊,緊緊地擁她入懷:“謝謝你,眳朔。你讓她解脫了?!?/br>
    聽到這句話,景眳朔心里的一塊大石頭放下了。

    下一秒,他又開始恨起自己來。一個無辜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下,自己怎么還能松了一口氣?

    姚枂嵐下了床,打橫抱起姚黛月:“對不起,讓我們兩個,單獨相處一段時間?!?/br>
    擦肩而過的一瞬,景眳朔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狠狠剜了一刀。竟是感受到了他的痛。

    他抱著姚黛月走出了姚家大宅。景眳朔不放心,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他。

    姚枂嵐抱著姚黛月,到了寬闊的草地上。旁邊是不知哪家人種的麥田,一直沒有收割。此時到了初冬,麥子全都枯死了,只剩下了高大的枝干,在迎風擺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宛如某個人的慟哭一般。

    姚枂嵐小心翼翼地放下姚黛月,掏出一個檀木制的小瓶,倒出一粒黑棕色的藥丸,把它塞進了姚黛月的口中。

    他凝視著她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黛月,我今早給你講的故事還沒講完呢。那一年我才六歲,所以記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好像有一次,娘去皇城里探望好友了。你那時還未完全斷奶,又不喜歡奶娘的奶,娘一不在身邊就從早哭到晚。爹和我沒辦法,就試著用羊奶喂你,誰知道你竟喝得開心極了。”

    說完這個故事,他停頓了許久,又道:“唉,你說我這個記性。明明還有好多想告訴你的,怎么現在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呢?”

    姚枂嵐抬起頭,愛憐地摸了摸姚黛月的臉:“不過也沒關系。你先下一步等我,我很快就會下去找你。到時候,我們可以再說。一直說,一直說,不分白天黑夜?!?/br>
    景眳朔此生,還未嘗知道何為心疼。父母死時的記憶全無,至今也未遇到值得他為之心疼的人或事。但今晚,他覺得,想把這輩子所有的憐惜都給那個孱弱卻堅強的背影,想緊緊地抱著他,為他承受一切的風雨。

    這算是愛嗎?景眳朔不明白,他能做的,只是站在門邊,靜靜地守候這一切,見證這一切。

    姚枂嵐說完那幾句話,就沒再說出一個字。他在姚黛月身旁坐了兩天兩夜,不吃不睡;景眳朔站在門邊守了他兩天兩夜,不吃不睡。

    景君奚醒了,又睡了;醒了,又睡了。他仿佛從兩人的背影中推斷出了所有,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無論如何,他溫柔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念書、練功、吃飯、睡覺,絲毫不打擾他們二人。

    等到第三天清晨,這死一般的靜謐終于被打破了。姚枂嵐緩緩起身,離開了那寒如玉的尸身。

    走到景眳朔跟前,姚枂嵐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王爺的大恩大德,姚枂嵐銘記于心。”

    大恩大德,指的是解放了姚黛月,還是不吃不睡守了你兩天兩夜?姚枂嵐沒說,景眳朔也沒問。

    景眳朔拔出無痕劍,雪白的劍身染上了姚黛月的鮮血,因為不及擦洗,已結成了黑色。從未染一塵的無痕竟沾上了黑色的血,這就好似訴說著他的罪孽一般。

    “我殺錯了人。”景眳朔道,“對不起?!?/br>
    姚枂嵐把手搭在了無痕上,聲音里沒有絲毫的疲憊和悲傷:“無痕借我一用,可好?”

    景眳朔依言松開了手。姚枂嵐淺淺一笑,掏出了一個藥瓶。這回瓶中裝的不是藥粉或是藥丸,而是一種透明的液體。

    帶著草藥香的液體流遍劍身,凝住了的血又變回了鮮紅,開始流動了起來。姚枂嵐用雪白的袖子仔仔細細地擦過無痕劍身,待到他把所有的液體擦干之時,無痕又恢復了雪白,甚至比原來更嶄新明亮。

    姚枂嵐把無痕還給景眳朔:“無痕之所以先前滴血未沾,是因為你的劍法之快?,F在之所以沾上了黛月的血,是因為你猶豫了吧?”

    “你用這把劍保護了我,解放了黛月。黛月也不是無罪之人?!辈峦噶怂男乃?,姚枂嵐道,“你沒有殺錯人,更無罪孽之說?!?/br>
    “眳朔,我說過,你是‘善’,所以沒必要迷茫?!标柟獯蛟谒砩?,一掃連日的陰霾,“無痕劍尖所指,一定就是你的敵人所在?!?/br>
    如果,我真的愛上了你。那一定是因為你的這份溫柔。景眳朔心想,雖然時常被掩蓋在了你的決心之后,但,你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有時候,甚至溫柔得讓人感到悲傷。

    景眳朔動了動唇,姚枂嵐卻“撲通”一聲跪在他身前。

    “草民姚枂嵐懇請瑾淵王先行一步,”姚枂嵐的聲音鏗鏘有力,不容置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追上。”

    ☆、第19章 問心

    景眳朔當即感到了一口怒氣郁結于心:“你什么意思?”

    姚枂嵐自覺欠他許多,現下又提出了如此過分的要求,不敢抬頭:“黛月將祖輩傳下來的古籍孤本全都留給了我,我帶不走它們,但至少自己全部看一遍?!?/br>
    “帶不走?為什么帶不走?你,讓厲王手下那些人把書帶回皇城不就行了?”說起這件事,景眳朔又是一肚子火,“反正你們一直都有聯系不是嗎?”

    姚枂嵐正色道:“萬萬不可。皇城有人覷覦這些珍本,以我目前的實力,是保不住這些書的。只有燒掉,才能讓它們免入歹人之手?!?/br>
    “又是‘那位大人’?”景眳朔嗤道,“姚枂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愿意向我坦白。”

    半年的生死與共,竟還換不來你的一句真相嗎?

    “.…..”姚枂嵐垂頭不語。

    “只怕你護書理由是假,想趕我走是真?!本氨吽返?,“你也別跪著了。君奚和我明日啟程,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只是,若是耽誤了皇命,看你如何謝罪?!?/br>
    他想了想,又道:“而且,這么多書,你怎么可能在一兩個月內看完?”

    姚枂嵐仍跪著:“看不完也得看完。不吃不喝不睡也要看完。若看不完,便是對不起列祖列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聽他這話,景眳朔心里的無名火散去了,剩下了一片心疼。

    “唉,你……”景眳朔把無痕劍收好,“罷了罷了,我再等一兩個月。最遲兩個月后,你無論如何也得和我一起走?!?/br>
    “可……”姚枂嵐想讓景眳朔先走,但再爭辯下去,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意思,只好諾了,“是?!?/br>
    姚枂嵐此人,說他多變,其實也不過兩種。閑暇時,要多浪能多浪,全沒有傳說中厲王幕仲那般超拔出塵;但若認真起來,便是任何人任何事都影響不了他,有一種自辟天地、我自做我帝王的氣魄。

    一連七日,姚枂嵐果如他自己所說,坐在姚家閣樓里,一動不動地風卷殘云般地看著那些典籍孤本,也不知道看進去了多少。

    這姚家閣樓,建于最頂層,掩于一扇暗門之后,也難怪其他人找不到。

    剛開始,景眳朔還會帶著景君奚練功或是去城里見見世面,到用膳時間會讓景君奚送飯菜給姚枂嵐,每隔幾個時辰,讓景君奚去給姚枂嵐送水。這么一連三四天,兩人終于發現不對了。

    飯菜沒動過不說,姚枂嵐根本連一口水也沒喝過!

    景眳朔看著景君奚每次端什么上去,就端什么下來,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總之是看不下去了,遂不再陪景君奚打鬧,而是上閣樓守著姚枂嵐。

    說是守著,其實也不過陪他樓里沒有別的書,只有些植物醫藥的書,也虧得景眳朔性子安定,才能把這些書看進去。

    姚枂嵐仍是埋頭苦讀,似乎根本沒注意到景眳朔的存在。他依舊不吃飯不喝水不睡覺,景眳朔依舊沒有開口。一是不知如何開口,二是他估摸著,姚枂嵐體內那顆神乎其神的圣丹,能助姚枂嵐如仙人般辟谷。

    他自己說的,大仇未報。怎么樣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的開玩笑吧?

    明明是這般平淡的日子,景眳朔卻不覺得枯燥。兩個人一起看看書,好像成為了一件無比幸福的事,讓他每晚睡去之時,都對明天心懷期待。

    這就好像,待在姚枂嵐身邊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到了第八天,事情有了變化。一直安安靜靜的姚枂嵐發出了聲音,開始小小地咳嗽起來。

    本來以為只是一時通氣不暢,誰料這咳嗽聲根本毫無斷絕,反而越咳聲音越大。

    景眳朔心里一驚,放下書,走到他身旁,把水推到他手邊:“喝水。”

    姚枂嵐把右手握成拳放在唇邊,又咳了幾聲,道:“無妨。”

    見他如此迅速地回答了自己,景眳朔的第一反應竟是感到了歡喜。原來你知道我在你身邊。

    他像一只想向主人邀功的小狗搖了搖尾巴,語調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分:“喝水。”

    姚枂嵐可能是不愿與他糾纏,接過水杯就要喝,卻又咳了起來。這一咳,撕心裂肺,杯子也跟著從手中滑下。

    景眳朔,接住了杯子:“你……”

    姚枂嵐用袖子捂著嘴,直到咳嗽聲消停才移開手,悄悄地藏在了身后。

    “你怎么了?”景眳朔伸手去拽他的手臂,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姚枂嵐出手更快,兩手同時用力,絞住了景眳朔的雙手。

    誰料他就是這么一動氣,兩道鮮血就從鼻子里流了出來。姚枂嵐趕忙撒手,捂住鼻子:“我沒事,你別鬧了?!?/br>
    “我別鬧?”景眳朔嘲諷道,“我真是太高估你了,姚枂嵐。我怎么能指望你喪失最后一位至親之后還能保持理智?”

    姚枂嵐把目光重新投向書本:“我很理智,阿景?!?/br>
    景眳朔厲聲道:“你需要休息、吃飯、喝水!”他的目光下移,到姚枂嵐的胸口上。圣丹所在之處,原先微弱的金色的光芒竟透過了長衫,一派回光返照之意,灼傷了景眳朔的眼睛。

    怎會如此不小心,放任他胡來?即使有圣丹,也還是個人不是嗎?

    “我沒事,你別……”姚枂嵐別過頭去,用袖子掩住嘴,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這下他也沒有掩飾的必要了,因為景眳朔已經聞到淡淡的血腥味了。

    “你別管我!”姚枂嵐急了,“我必須,必須……咳?!?/br>
    景眳朔伸手抓住他的胳臂,一手把書合上:“巧了,本王今天心情不好,偏要管你?!?/br>
    “我沒時間和你胡鬧?!币啀箍吹綍凰仆贿?,動了真火,抬手掐向景眳朔手上的xue道。被這么一掐,景眳朔整條手臂都麻了。

    景眳朔本來只是想嚇嚇他,讓他聽自己說話,沒想到他竟真的出手,一下子也惱了,下決心和他杠上。

    景眳朔用腳踢開姚枂嵐坐著的椅子,姚枂嵐猝不及防,整個人跌坐到了地上。這么被一刺激,姚枂嵐立刻又咳了幾聲。

    然而景眳朔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當即找準機會扣住他雙手,把他壓到了地上。

    “趁人之危,王爺,”姚枂嵐用雙腿夾住景眳朔的腰,把他朝上一舉,再毫不留情地往地上一摔,兩個人的位置徹底反轉,“你可真是君子啊?!?/br>
    語氣雖是調笑,但景眳朔知道他此時全無往日里的悠哉。

    “你可真是,陷入死胡同了?!本氨吽芬皇肿プ∫啀沟牟弊?,一躍而起,把姚枂嵐狠狠往地上一撞,重新壓回了地上。

    姚枂嵐受不起這一撞,吐出好大一口血。明明是由活人吐出,這血卻不是鮮紅色,而是呈現出駭人的黑紅色。

    這口血一出,兩個人都是一怔。

    景眳朔壓在姚枂嵐身上:“怎么樣,可是輕松點了?”

    姚枂嵐重要的脈門被人拿捏在手里,不敢亂動,只是點了點頭,討好地笑道:“王爺,能放開我了嗎?”

    “不能,你好好聽我說幾句?!眱蓚€人湊得極近,景眳朔心跳快得近乎把持不住,“我問你,你要是死了,姚家的仇怎么辦?”

    姚枂嵐一愣。

    “我知道你心急,但這書本應該能看多少是多少。你這么鬧下去,不出幾天就可以去陪你meimei了?!本氨吽防溲缘?,“你想讓復仇大計就這么斷送在你的沖動之下嗎?”

    “我不……”他又咳了幾聲,景眳朔的手微微松開了些,“不能——”

    “不能,必須,非要,”景眳朔笑道,“姚枂嵐啊姚枂嵐,你自問一下,現在腦子有多亂?心有多亂?還是那個一紙傾城的少年軍師、厲王幕仲嗎?”

    他笑起來是極好看的,姚枂嵐就是有想發的火,對著這張臉也發不起來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的距離不過一指寬,景眳朔只要再稍稍低一些,便能碰上那因為咳出的血帶了點殷紅的蒼白的唇瓣。

    “師父,怎么了?”景君奚推開門,然后迅速捂住眼睛,“啊,非禮勿視。”

    景眳朔尷尬地退后了許多,道:“你要是信得過我們,就讓我們幫你一起看。我們可以背下書上的內容,然后再找時間背給你聽。”

    姚枂嵐挑眉:“你們?背得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