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忪一瞬，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香妃，只是才短短一段時間不見，她怎么會如此憔悴？

    上次相見的光彩照人被一片頹喪取代，臉色發(fā)黑，恍若大病一場的人。

    沒等她細(xì)想，轎子已經(jīng)遠(yuǎn)去。

    試妝結(jié)束，不少姑娘經(jīng)由介紹去了對面的脂粉鋪買相應(yīng)的用具，并在乾陵悅的游說下答應(yīng)次日來體驗一下她的小班。

    大獲全勝的人心情輕松地收工，等全搬回醫(yī)館后一回頭看到香妃悄無聲息地等在門口。

    她嚇了一跳，走過去，“香妃，您怎么會在這里？可是身體不適？”

    “嗯，倒是安王妃似乎對這里很熟？”香妃簡單應(yīng)了，反問著。

    “沒有，只是和醫(yī)館老板有點熟，所以沒事會過來看看。”她迅速解釋，并瞥了二當(dāng)家一眼，后者配合地點頭。

    香妃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去了旁邊的脂粉鋪，乾陵悅亦步亦趨地跟上去，本著為她考慮的想法，積極為她推薦了一些適合她的脂粉。

    “安王妃似乎對這些很有研究。”香妃玉白的手指從脂粉盒子上摸過去，心不在焉地與她對話。

    她莫名心頭一跳，眼神落在她摸過的盒子上，略顯思索，“不算研究，只是愛倒騰罷了。”

    “嗯。”對方答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乾陵悅跟在她身后，猜測她是不是想讓自己為她出點主意，畢竟她似乎很看重項天義的想法，這副頹喪模樣，想必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

    直到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香妃才回過頭，“那安王妃可有意愿為我粉飾一番？”

    果然。意料之中的回答讓她一顆心稍微落下，轉(zhuǎn)而又煩惱起來。

    “香妃的意思是……”

    “不會特別麻煩你，我需要的時候，你便過來幫幫忙。”她立刻解釋，不給她太大的負(fù)擔(dān)。

    但乾陵悅還是有絲絲的不悅。

    雖然她盡量說得禮貌，然而站在她的立場上就是她看到她化妝技術(shù)不錯，想讓她成為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勞動力。

    “香妃，您恐怕誤會了，我也有要事在身，怕是脫不開身。”也許是她太過敏感，但兩人只是見過兩面的關(guān)系，她便如此冒昧，多少讓乾陵悅感到冒犯。

    沒想到會被拒絕的香妃怔愣一瞬，隨即回過神來，“是我唐突了。”

    她一認(rèn)錯，乾陵悅立刻心軟，畢竟香妃也有一副我見猶憐的樣貌。

    “香妃若是想試試，可以來安王府找我。”心軟歸心軟，該有的架子也該有，畢竟她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王妃，也不是什么丫鬟，哪怕是為了項天禮的面子，也要端起態(tài)度。

    香妃理解一笑，“近日瑣事繁雜，我有心急，所以才心直口快，冒犯了安王妃。”

    “沒事。”她態(tài)度隨之軟下來，抿抿唇，緩緩問道，“恕我冒昧，請問您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對方怔住，似乎想到什么，又自嘲地一搖頭，“不是什么大事。”

    她不愿意說，乾陵悅也不能把她的嘴撬開，體貼地留下一句，“您若是有需要，可以來府里找我。”

    這次不只是指化妝的需要，也指傾訴的需要。

    其實上次聽母親的話就知道，香妃為了坐穩(wěn)正妃的位置必然付出不少心血，南王府才是真正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

    不過香妃現(xiàn)狀如此，她仍然十分意外。

    這難看的臉色，她都能看出，項天義那樣察言觀色溫柔體貼的人又怎么會看不出呢。

    可是他卻絲毫沒有表現(xiàn)，就連來找項天禮時都跟沒事人似的。

    乾陵悅實在想不通其中隱情，送香妃走的時候難免為項天義開脫一句，“南王是個溫柔至極的人，恐怕你們之間有些誤會，還是及早說清得好。”

    香妃腳步微頓，似乎聽到什么好笑的事，苦澀搖頭，一言不發(fā)地離開。

    她看著她落寞蹣跚的背影，一時悵然若失。

    旁人的悲喜總是輕易牽扯到她的情緒，她回到王府，還未從香妃深刻的悲涼眼神中緩過來，如論如何都想象不出項天義那樣溫和的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事，讓她變成這樣。

    “怎么了？”項天禮來流火居已然成了習(xí)慣，一踏進(jìn)去便嗅到里頭的低沉氣壓，綠竹也不似往日活躍，悶悶地晾曬著被褥。

    “沒什么。”空口無憑的事，乾陵悅也不敢亂說，無精打采地回答著，心里還在想香妃的事，心煩意亂。

    項天禮也不是個睜眼瞎，索性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哄著她，“可是二當(dāng)家欺負(fù)你？”

    正好他找個理由修理修理他。

    乾陵悅眉頭擠在一起，像是聽到什么天方夜譚的事，“他欺負(fù)我？活膩了？”

    正在熟練結(jié)賬的人冷冷地連打了兩個噴嚏。

    “那是怎么了。”他眼底流露出失望，不依不饒地追問著。

    “我說了你又不會信，問什么。”上次司空長嬋的事，她還耿耿于懷，沒那么輕易放過他。

    心知肚明她為何別扭的人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這是兩件事。”

    “我今日遇見香妃了。”左右無人訴說，也許他能知道一點隱情，乾陵悅放下原則，開口傾訴。

    “香妃？”他示意她繼續(xù)。

    “她似乎過得不太好，面色憔悴，問她也沒有得到答案。”她一說便又回想起香妃的黯然，心中五味雜陳。

    正妃總是會受到排擠偏見，香妃在她心中一直溫柔有加，端莊賢淑，對其他側(cè)妃的欺辱想必也是寬容包攬。

    關(guān)鍵在于項天義的態(tài)度，他不顯出責(zé)備，側(cè)妃們便會變本加厲。

    一看她皺得緊緊的眉頭與眼中憤憤不平的神色，項天禮很輕易猜到她應(yīng)該又自己假想了許多事實，出聲，“香妃不肯說，也許是家中私事，不方便。”

    乾陵悅瞥他一眼，擔(dān)心地說出自己剛才的猜想，他正要安慰，卻聽到她下半句，“可是二哥一向善解人意，應(yīng)當(dāng)不會如此對待香妃。”

    安慰的話到了嘴邊轉(zhuǎn)個彎，他突然義正言辭，“不如我們?nèi)ツ贤醺惶骄烤贡阒！?/br>
    這回答在她意料之外，倒不失為一個完美的回答。

    與其坐在這里做得不到驗證的胡亂猜測，不如直接上門查看，日常如何不是一覽無余。

    說做就做，當(dāng)天下午解決完朝事的項天禮換了衣服隨她一同前往。

    沒有提前通知，當(dāng)兩人抵達(dá)南王府的時候，門口的侍衛(wèi)也是一臉意外，“請容屬下前去通稟。”

    片刻后，項天義迎了出來，大概沒有想到他們會突然造訪，他一身隨性的便服，腰帶懶散系著，與平日的衣冠楚楚大相徑庭。

    項天禮也是一愣，從搬出宮后他便極少主動來找他，每次來找也是提前通知好，唯獨這次突然登門。

    “四弟與陵悅過來怎的也不提前說一聲，失禮了。”饒是衣冠不如平日整，但他一開口，那溫和就回到了最初。

    乾陵悅的詫異轉(zhuǎn)為平淡，兩人隨他進(jìn)府。

    香妃正在大殿內(nèi)候著，看到兩人時起身迎接，她忙托住她的手。

    不久前才見過，此刻再見有些尷尬。

    “怎么突然來了府上？”項天義適時問了一個更讓她尷尬的問題。

    總不能說看你妻子面色不好，所以來看看你是不是虐待她。

    “早些時候臣妾在市集遇見安王妃，安王妃對脂粉頗有研究，臣妾便請她來府中指導(dǎo)一二，未料想安王妃古道熱腸。”在她絞盡腦汁找借口的時候，香妃出聲為她開脫。

    乾陵悅眼睛一亮，怎么忘了這件事，忙點頭，“嗯，香妃本意是下次來府中請我，我左右無事，便不請自來了。”

    說完偷偷看了項天禮一眼，這樣應(yīng)該把禮說全了吧。

    后者不動聲色地頷首。

    “原來如此。”項天義視線從三人之間滑過，沒有多問，轉(zhuǎn)頭對香妃笑著，“既然陵悅來了，那你們便去敘話吧，正好本王與四弟有話要講。”

    香妃柔柔地行禮，又看乾陵悅一眼，帶著她回到自己寢殿。

    到底是正妃的派頭，此殿裝飾華麗奢靡，與司空長嬋的倒有幾分相似……咦，她好像聯(lián)想到了什么讓人不愉快的東西。

    “安王妃可是擔(dān)心我才來？”香妃聰慧通透，早些才因為冒然相邀惹怒她，她怎會真的為脂粉之事上門。

    “倒也不是擔(dān)心。”乾陵悅支支吾吾地想解釋，被她這么一問，總覺得自己狗拿耗子，索性承認(rèn)，“我略懂醫(yī)術(shù)，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把把脈。”

    心中郁結(jié)，便會引發(fā)身體疾病，疾病纏身，這臉色想好都好不了。

    脂粉固然能粉飾一新，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障眼法，治標(biāo)不治本罷了。

    香妃淡然一笑，遞出手去，任由她為自己診脈。

    乾陵悅把了把脈，又抬眼掃過去，很想拿聽診器仔細(xì)聽聽，又生生忍住，“香妃您氣血不足，加之脾虛腎虧，難怪臉色泛黃。”

    “太醫(yī)也如是說。”她不以為意地點頭，收起手，“補(bǔ)藥吃了一頓又一頓，也沒見好。”

    “您可是深夜仍舊無眠，想睡卻睡不著？”她默默在袖子里摸索，驀地摸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以為是紗布，沒管，直到找到助眠的藥。

    聽到她的詢問，香妃悵然嘆口氣，點頭承認(rèn)。

    “這藥可以助您入眠，方便攜帶，只是莫要告知他人。”她將撕下的標(biāo)簽攥在手里，瓶身遞給她，認(rèn)真叮囑，“若是您覺得有效，日后想再用，可以去醫(yī)館。”

    香妃將信將疑地接過，沒有作聲。

    “吃藥并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關(guān)鍵還是要解開您的心結(jié)。”醫(yī)者仁心，她總是希望人們少受疾病侵?jǐn)_的，自然難免多嘴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