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翊安漸漸習慣每日等他回來吃飯的生活,偶爾會恍惚,覺得他們倆像對老夫老妻。 雖說成親兩年多,可好好過日子,也才上個月的事情。 怎么像過了幾輩子。 她把這感覺告訴齊棪,齊棪當時并未多說。 熄燈后,翊安被折騰得雙眸濕漉漉,禁不住求饒時,聽他沉聲在她耳畔說了句話。 翊安瞬間覺得自己識人有誤,再上賊船。 “老夫老妻絕不會鬧到這么晚,我還有更新鮮的花樣,要試試嗎?” 翊安欲哭無淚,她又不是嫌他無趣,想哪去了。 第48章 大度 翌日,翊安醒后未立即睜眼。 到了該起的時辰,再睡便睡不著了,身邊人的呼吸聲聽得一清二楚。 可昨晚歇得晚,實在疲倦。 一時心里不痛快,惱火地蹙起眉頭。 很快,溫熱的指腹輕輕落在她眉宇間,將她眉心撫平,順著眉骨輕輕撫摸。 她倏地睜開眼,本想嚇齊棪,卻撞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幽深且孤寂。 齊棪正側身看她,墨發垂在枕上,無半點剛醒時的懶散,想來已經醒了許久。 與平日里的沉穩內斂和溫柔寵溺皆不同,滿眼盛著極濃的憂郁。 一張臉在薄弱的熹光下,生生顯得陰柔起來。 不知他在想什么。 顯然不料翊安會驀然睜開眼,齊棪怔然一剎,眼里的悲愴來不及藏起來。 翊安迎上他的目光,平靜如湖,沒有開口。 “醒了?” 齊棪慌忙挪開視線,將她臉邊的發絲別在耳后,重換上一副笑顏。 聲音溫柔體貼,捎帶著春日里的和暖,并無半點異樣。 就像方才那個看著自己愁悶傷懷的不是他。 翊安因他的變臉微驚,從前埋下的疑慮頃刻間生根發芽,順著枝干纏滿心房。 那種感覺再次出現。 她知道齊棪如今對她好,對她百倍上心。 只是常在不經意間,她敏銳地察覺到,他人在她面前,心思不知有多遠。 他看自己時,有時不只像在看自己,更似是透過自己望見了別的景象。 她想,齊棪絕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云淡風輕。 而她,什么也不知道。 只能接受他突如其來的情意和善待,就像從前接受他的冷淡與拒絕一般。 無可奈何。 翊安向來好眠,夜間睡得沉,便是如此也被他吵醒過一回。 齊棪不知做了什么驚悚駭人的夢,整個人抖得厲害,急促地喘著氣。 她只好將他喊醒。 他從夢里掙扎出來后,無論翊安怎么問,都是一言不發。 只是緊緊地將她錮在懷里,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脆弱得依賴著她。 翊安又想起那日早晨,去王府喊他時,他在夢里,一遍遍地說:“翊安別哭。” 所以,他今晨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到底什么夢,能次次把他嚇成這樣。 又為何被她撞見后,總裝得若無其事,從不肯坦然說出。 翊安將心里的擔憂妥善藏起來,演技精湛地挑起一邊的眉,漫不經心地試探道:“看著我想什么呢?” 齊棪抿唇一笑,柔聲道:“殿下先猜。” 翊安抬起半邊身子,故作思索,揶揄道:“定是想到日后常要在我榻上睡,覺得此生無望,正在可憐自己。” 因著她的動作,白瘦的鎖骨處春光微現。 露出曖昧繾綣的一排紅印,正是他昨夜干的好事。 公主大人尤不自知,頭撐得比他高些,便擺出高高在上的尊貴儀態來。 明明自個兒是撩人的禍水,卻將他當男寵似的打量。 齊棪心猿意馬,急切摟住她的腰,朗聲笑起來,“臣竟不知,殿下有如此妄自菲薄的時候。” 翊安被他一摟,也破了功,笑著伏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暗自咬牙切齒地想,哪里是她妄自菲薄,成親兩年這位主才肯收心過日子,誰知他往后又會如何。 而她現在只想知道,他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嗎,噩夢不斷纏身。 “很好笑?”翊安修長的柔荑,放在他的頸脖下。 “不好笑。”齊棪裝作窒息,演得滑稽又逼真。 見翊安笑,才輕聲道:“咱們花樣還沒試完呢,正新鮮的時候,殿下莫要胡思亂想。” “?”就新鮮在這種地方。 瞧她臉色不對,齊棪立即追加一句:“便是不新鮮了,臣也舍不得離開殿下,你可是我的命。” “油嘴滑舌。” 翊安瞪他眼,嘴上功夫愈發精湛,就是不肯說實話。 齊棪不置可否,只在她背上輕拍兩下。 她哪里曉得,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翊安眸子微瞇,不依不饒地追問:“方才到底在想什么?瞧著不高興。” “我在想,”齊棪邊說邊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目光期待地問:“我在想,殿下還未向我表明過心意,有些委屈。” 翊安殷艷艷的唇微挑,明知故問:“什么心意?” 齊棪俯下身去,滿目深情:“華華,你都沒說過喜歡我。” 雖說兩世以來,他深知翊安心里有他,不會比自己對她的情意淺。 但她好像,確實從未正兒八經地對他說過情話。 偶有幾句,也是演出來的。 便是在情到濃處時,他說了教她動容的話,她也只是抱住他,從不會回應。 齊棪演若無其事演得太像,以至于翊安不知,他此時此刻心悸仍在。 很想聽她說話安撫自己。 哪怕是哄他也行。 翊安眨了眨眼睛,風情萬種地一笑,手在錦被下掐上他的腰:“時辰不早了,該起了。” 既然他不肯坦白,故意說旁的事情打岔,她又何必配合。 再加上這個姿勢不雅,再撩撥下去,保不住他又來了興致。 晨間還是不招惹他的好。 畢竟他有前科。 齊棪今日不用早朝,然聽竹衛那里有一堆的事情,還需要他去處理。 她借此尋了個話頭:“那群盜賊狡猾,你如何抓到的?上回守株待兔沒守到,我見你臉色難看,指揮使大人也不容易。” “臉色難看,不是因為人沒抓到,是懷疑有人通風報信。” “現在抓到了,還懷疑嗎?” “嗯,在查。”他垂下鴉睫。 翊安的避之不答,讓他心里空落落的,暗暗失望。 若放在平日,他自會豁達地排解。 翊安從來口是心非,他知道她心里有自己便好,不說就不說。 然而昨夜做了噩夢,尚未能平復,哪里能想開呢。 夢里還是那個場景,他在街上看見她的馬車,高高興興上前打招呼,她連面都不肯露。 接著便是他被免職后,她甚至不曾安慰他。 反而為躲他的牢sao,每日都在氿仙閣。 他追到氿仙閣去,還沒開口,翊安便醉醺醺地質問他:“我只有這一處可訴心事的地方,你也看不慣嗎?每日在府里等你來吵架,你才滿意?” 他那時絕望地想,他們怎會走到這般境地,明明他不是那個意思。 故而今早是帶著滿心的恐懼醒來。 轉身看見翊安恬靜的睡顏時,才找到寄托。 又是歡喜,又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