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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萬萬不可在線閱讀 - 第74節

第74節

    早就有仆從聽到了這邊巨大的動靜,進來一看,院子里一大灘血,馮華又倒在地上,便都嚇到了,有那機靈的轉身就跑去找穩婆、找大夫去了。

    蔣琮終于回過一點兒神來,俯身就要去抱馮華,想將她挪到屋子里。

    馮蓁這會兒才留意到原來蔣琮竟然在院子里。所以說任馮蓁腦子再靈,先才也絕對意識不到,馮華和有實是認定她與蔣琮有染才罵她的。

    這可真真是天大的誤會。

    “不可!不能動。阿姐只能在這兒生產,否則會傷上加傷。”馮蓁趕緊阻止了蔣琮。

    見整個院子都亂了,馮蓁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也顧不得怪有實,她從地上爬起來吩咐旁邊趕來的媼嫗道:“快去搬了屏風來,將阿姐圍住,她受不得風。再去燒水、燒剪刀、準備帕子,快去,快去。”

    好在因為馮華本就快生了,所以府中穩婆都是備下的,一應物件以馮華的細心,那也是早早就備好的。

    兩個穩婆來得極快,很快就接管了院子里的一切。

    這廂肖夫人也得了信兒,由大丫頭扶著也顫巍巍地趕到了,“啊,這是怎么了,怎么了?剛才不還好好兒的么?怎么會突然摔跤的?!”肖夫人這話問的是有實。

    有實卻已經哭得不成聲了,只能抬頭怒瞪著馮蓁,一副要剝了她的皮的模樣。

    肖夫人自然地朝馮蓁看過去,不由心頭一驚。只見馮蓁發髻斜墮,衣襟散開了一小半,裙子也被扯得一邊高一邊低的。她的余光里又掃到了蔣琮,見蔣琮也是面無人色還滿臉愧疚,這心就“咯噔咯噔”直跳。

    像馮蓁這樣的美色,蔣琮為之心動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了。這大戶人家里姐夫和小姨子偷情的還少么?遠的不說,就是她的大郎,也和大兒媳婦柳氏的小堂妹不清不楚呢。

    于是肖夫人也很自然地就認定了蔣琮和馮蓁有染。而全院子的人心里想的恐怕也差不多。

    唯有馮蓁一個人還完全身在局中不知情,那是因為她的的確確和蔣琮清白得緊,壓根兒就沒往那些腌臜之處想過。

    肖夫人眼見著不對,趕緊對蔣琮道:“你還杵在這兒干什么,你媳婦生產,男人如何看得,還不快出去。”

    “阿母,我……”蔣琮不想離開,可一看肖夫人別有深意的眼神,心里便為之一揪,也知道他留在這兒惹人誤會,只好低頭道,“我就等在院子外面。”

    馮蓁不敢置信地看著肖夫人,又看看蔣琮。在她眼里這就是那對母子完全不在乎馮華的命的意思。尤其是蔣琮,他的妻子倒在地上生死未卜,他卻還能拍拍屁股走人,就為了什么狗屁的不潔。

    馮蓁忍不住凄厲地喊了聲,“姐夫!”要是蔣琮肯留下,她還愿意認蔣琮是她姐夫,否則一旦她將來有了力量,一定要弄死蔣琮。

    誰知這一聲“姐夫”卻更是叫得蔣琮心驚膽寒,落荒而逃。

    肖夫人看向馮蓁道:“幺幺,你如今在這兒也幫不上什么忙,自己趕緊去整理整理吧。”

    整理個屁啊,馮蓁心想馮華還不知是死是活呢,她難道還會關心自己剛才摔了一跤衣衫整齊不整齊么?

    見馮蓁不搭理自己,肖夫人真是急得沒法兒,心里忍不住怨怪馮蓁,這會兒又來裝什么姐妹情深,勾搭她兒子時,怎么就沒想過自己阿姐呢?她就說怎么馮蓁隔三差五就來自己府上,兩次就有一次是遇著蔣琮回府上,原來竟是勾搭了自己兒子。

    屏風搬過來,馮蓁也想擠進去,卻被肖夫人一把拉住,“你去添什么亂,嫌你阿姐看到你還不夠氣么?你這是要氣死她才甘心么?”

    馮蓁聞言果然止住了腳步,卻瞪著肖夫人開始流淚。先才馮華本來好好兒的,是去了她屋子里回來才出事兒的。她明知道馮華分娩在即,為何要把那些事兒說出來氣她?馮蓁這是認定了,她與蕭謖的事兒肯定是肖夫人說給馮華聽的,要不然她還能從哪兒知道呢?

    馮蓁想著,即便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可好歹肖夫人也該為馮華考慮考慮啊,哪怕等她生完孩子再說也不遲呀。

    馮蓁和肖夫人就這么對視著,彼此心里都有怨氣。

    穩婆和伺候的丫頭、媼嫗在屏風內外進進出出,馮蓁心里急得沒法,卻只能從屏風的縫隙里往里看。

    好在馮華不過是暈厥了片刻,如今又清醒了過來,還能蓄積起一點兒力氣生孩子,否則那就真是一尸兩命了。

    可沒過多少時候,就聽得穩婆大喊,“不好啦,少夫人血崩啦!”

    血崩,這就是產婦的致命傷,但凡是產中血崩,那就是十死無生。

    馮蓁的腳一軟,跑進屏風里一看,卻也再顧不得許多,轉身又跑回了馮華的屋子里。屋子里此刻自然是一個人也沒有的,馮蓁藏在帳子后閃身進了桃花源,用盡所有的桃花溪溪水強行催熟了第四顆仙桃。

    只是那仙桃依舊還帶著一絲青色,并不是完美成熟的狀態,可馮蓁也顧不得許多了,她甚至也顧不得這第四顆仙桃有效沒效,她只知道一定要救活馮華,哪怕就是浪費一顆仙桃,她也全不在乎。

    馮蓁摘了仙桃,又匆匆地提著裙擺跑出屋子來,也顧不得別人會怎么懷疑這時節怎的鉆出枚桃子來的。

    “阿姐,你把這個吃了吧,吃了就好了。”馮蓁跪在馮華的跟前,急切地將桃子喂到馮華的唇邊。

    此刻馮華的臉上已經全無血色,面如金紙,可馮蓁喂過去東西,她卻用盡全力撇開了頭。

    馮蓁哭得淚人似的,“阿姐,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可你別為了我折磨你自己呀。”馮蓁曉得此刻情形容不得絲毫遲緩,所以強行將桃子塞到了馮華的嘴巴里。

    那仙桃本就不太成熟,所以不大,也就嬰兒的拳頭大小,其他人并不容易看清馮蓁手里的東西,只是等馮華嚼碎了才聞到一股子桃香,卻被血腥氣給掩蓋了,但這檔口正急著呢,是以她們也留意不到這一絲奇異來。

    馮蓁見馮華肯嚼仙桃,心下不由松了口氣,誰知松吁不到一半,就聽見“噗噗”兩聲,是馮華將桃子的汁rou直接吐在了馮蓁的臉上。

    馮蓁直直地沒有任何閃躲,卻是悲從中來。她不明白,馮華就是責怪自己無恥,可卻為何要拒絕她的一腔好意,難道她會害她么?那所謂的禮教,就讓她連血rou相連的meimei也不要了么?

    “滾!”馮華吸足一口氣,朝馮蓁吼道。

    能喊一聲兒卻是好事,至少證明馮華又重新有了力氣,她嚼碎那仙桃時,到底還是吞咽了一些桃汁的。

    可馮蓁見她下紅不止,知道危險還沒過去,此刻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心,轉身奔出了門去。因為她突然想起,還有蕭謖,蕭謖的血可以救馮華。那日她臉頰流血,就是蕭謖用自己的血替她抹平的,連傷痕都不曾留下。

    馮蓁奔出門,哪里還顧得坐什么馬車,直接讓馬夫牽了一匹馬過來,騎上就直奔蕭謖的五皇子府而去。

    第91章 從此后(中)

    馮蓁也顧不得別人會不會起疑, 怎么她阿姐有事兒, 她卻直奔蕭謖府上而來。馬匹飛快地闖過鬧市區, 要不是馮蓁騎術了得, 那可真是要出大事兒的。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 馮蓁在胯下的馬即將到蕭謖府門口時, 便急不可耐地跳了下去, 也顧不得自己會不會受傷,一落地便提著裙擺直奔大門, 重重地急切地扣響了門環。

    紅漆大門后面傳來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并不因為馮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就快上兩步。畢竟是皇子府的門丁, 什么人沒見過啊,就是宮中內侍出來傳旨, 他也是一樣的步調。

    門一打開,卻見外面站著個狼狽不堪的女君,滿頭大汗, 珠翠歪斜,喘著大氣, 像是被歹人追攆似的,“你是……”

    門丁不認識馮蓁,她小時候每次來蕭謖府上, 不是馬車直接到垂花門, 就是夜半翻墻。如今出落得窈窕高挑后又再未來過蕭謖府上,這里的下人就更是不認得她了。

    “杭長生呢?”馮蓁沒問蕭謖,她知道這會兒直接說找蕭謖, 只會讓門丁的通稟更慢。

    喲呵,敢直呼杭總管的名字?門丁瞥了馮蓁一眼,別說長得那是真美,這么狼狽都還那么好看,但是那也不代表你有能直呼杭總管的名字好吧?

    馮蓁可不管那門丁的內心戲有多足,他慢吞吞的沒說話,馮蓁哪里等得及,便一把推開了他,徑直往府里奔去。

    “喂,你……”這下那門丁速度可就不慢了,若是叫人這么闖進去,那他的腦袋都保不住。

    但是他跑得快斷氣兒了也沒能追上馮蓁,只能一邊跑一邊道:“誒,誒,這世上怎么有跑得這么快的女君?”

    馮蓁這一跑起來,自然驚動了皇子府的侍衛,從四面包抄了過來。

    “鄭侍衛,杭長生在哪里?五殿下在府里嗎?”好在馮蓁運氣不錯,侍衛里領頭的竟然是老熟人,就是當年她夜里爬墻時,險些一箭射死她的鄭從舵。

    鄭從舵愣愣地看著馮蓁,不明白她怎么一下就叫出了自己的姓氏,“女君,你是……”

    “我是城陽長公主的外孫女兒啊。”馮蓁急急地解釋道。

    鄭從舵這才恍然大悟,是覺得那雙眼睛挺眼熟的,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真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不過這位女君,真是次次見面都叫人咋舌。小時候是夜里翻墻,現如今則是強闖皇子府。

    “杭長生呢?”馮蓁急得都大吼了,她感覺蕭謖府里的人怎么反應都這么遲鈍呢?

    好在杭長生很快就趕到了,一見是馮蓁,立即殷勤地小跑著上來道:“蓁女君,蓁女君,我在這兒呢。”

    馮蓁轉頭一看到杭長生就跑了過去,“殿下呢,殿下在不在?”

    “殿下出城去啦。”杭長生道。

    “出城?去哪兒了?”馮蓁追問道,“你快說啊,是要急死我么?殿下在哪兒啊?!”

    杭長生見馮蓁花容慘淡,衣衫凌亂,又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只當是出了什么大事,是以也不好隱瞞馮蓁,于是道:“出了點兒事兒,殿下趕去救人去了,我也不知道殿下往哪兒去了。”

    東南西北那么大,杭長生不知蕭謖往哪兒去了,馮蓁又哪里找得到蕭謖,即便找到了,只怕時間也晚了。

    馮蓁的眼淚一下就滾出了眼眶,她還從沒那么痛恨過蕭謖的不在。無論他嘴上說得多天花亂墜,可當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是不在。

    “女君,你別哭呀,也別急。”杭長生道,“我這就叫全府所有的人都出去找殿下,找到了就說女君有急事兒找他,殿下肯定會馬上回來的。”

    馮蓁用手背一把擦干了眼淚,她可再沒工夫浪費在蕭謖身上了,只是現如今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她只能道:“若是找到他,告訴他立即去蔣太仆府上,切記切記。”

    杭長生道:“是,我這就吩咐下去。”

    馮蓁點點頭,轉身便跑出了門兒,去時和來時一般,都像一陣狂風。

    杭長生在背后看得咂舌,“這,也跑得忒快了。”他不知道馮蓁身上發生了什么事兒,卻得趕緊吩咐人去查,否則他家殿下一回府,一準兒要收拾他。

    馮蓁一走,鄭從舵就走到了杭長生旁邊,“杭總管,怎么回事兒啊?”一個小女君,哪怕是城陽長公主家的又如何,強闖五皇子府,杭長生還上趕著獻殷勤,這可跟鄭從舵認知里的杭長生不是同一個人了。

    要知道杭長生就是見了未來的五皇子妃那都是端著架著的。

    杭長生平日跟鄭從舵關系還算可以,便道:“教你個乖,下次看到蓁女君,該奉承就奉承,該殷勤就殷勤,少不了你的好處的。”末了杭長生又道:“不過,你可把嘴給我閉牢實了,否則扒了你的皮。”

    鄭從舵趕緊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總管,今日蓁女君到咱們府上的事兒,我也馬上吩咐下去,叫人不許瞎說。”

    杭長生滿意地點點頭,“趕緊地派人去找殿下,快去快去!”

    卻說馮蓁出了五皇子府,便直接打馬回了城陽長公主府,卻也沒進門,只讓門丁進去通稟,就說馮華難產,讓城陽長公主趕緊進宮去請御醫出來。

    可御醫都是男子,未必擅長接生,馮蓁也只是多留一手,死馬當做活馬醫。她離開公主府后,又急急地去了南城,那是上官家所在。

    徐氏如今就是馮蓁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也不知她回來沒有,娘家又在哪里。可不管怎樣,她總要去碰碰運氣的,就算徐氏不在,萬一她教了什么徒弟呢?

    馮蓁的運道不算好也不算差。上官府的人說徐氏差人送了信來,今日就會上京,可這會兒人還沒到,約莫在半道上。

    馮蓁問清了徐氏大約從哪條路來,便急急地打馬出了城,她這是自己去找徐氏了,若是等徐氏坐著馬車,慢悠悠的進城,馮華的命就沒了。

    馮蓁徑直往城門去,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她這一離開,萬一馮華有個三長兩短,她連最后一面也見不著。可她不去找徐氏的話,馮華只怕是活不下來了,但找著徐氏也未必能保住馮華的命。

    人生就是有這么多的選擇,一個選差了,那就是遺憾萬年的事兒。

    到底馮蓁還是沒轉回蔣府,她知道即便她回去見了馮華最后一面,她阿姐如今在氣頭上也不會原諒她,唯有救得她的性命,才有將來重歸于好的可能。

    也是馮華命不該絕,或者說是馮蓁運氣好,她出了南邊的崇明門,快馬加鞭地約莫走了二、三十里便遇到了一輛青油馬車。

    其實這一路上,馬車的樣子都差不離,也辨別不出那是誰家的,但馮蓁鼻子靈啊,徐氏是杏林世家的兒媳婦,身上長年帶著藥味兒,別人隔得遠聞不出來,但馮蓁卻是一嗅就聞到了,趕緊地調轉馬頭,追上了前面的馬車。

    “敢問車里可是上官家的徐大夫?”馮蓁對著車簾子道。

    徐氏一聽,心下詫異,掀開車簾一看,卻認出騎馬的乃是蔣家二少夫人的meimei蓁女君。

    華朝雖然開放,可像馮蓁這樣身份的貴族女君當街騎馬的也還是少數,即便是騎馬那也得戴上帷帽等遮擋,哪兒像她如今這般狼狽。

    馮蓁汗涔涔的,背上沿著脊柱那一溜的衣裳全都濕透地貼在了背心上。要不是那張臉辨識度太高,她如今這發散衣亂的模樣,只怕許多人都認不出來。

    徐氏剛露出張臉,馮蓁就立即道:“徐大夫,我阿姐摔了一跤早產了,如今生死未卜,你能不能跟我去蔣府看看?”

    徐氏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徐大夫,救命如救火,你我同乘一騎如何,馬車實在是太慢了。”馮蓁急切地道。

    徐氏點點頭,提了自己隨身帶的藥箱就要下車。誰知才剛掀開簾子,就見馮蓁已經在馬車外等著扶她了。

    徐氏可說是受寵若驚,沒想到馮蓁竟然親自來扶自己,又親自扶著她坐上了馬背。行動間,徐氏眼尖地發現馮蓁的腿只怕是騎馬磨破了皮,手心也是血rou模糊的。

    那是因為馮蓁本就摔了一跤,手上皮膚嫩而破了皮,如今又一直拉著韁繩,把那破皮的地方給生生地磨出了血泡來,血泡破了自然是滿手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