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說著,拿起茶水又抿了一口,繼續(xù)道:“把活人當獵物,約莫二十次獵殺,每回只能活下一人,而他就是唯一活下來的那個。” 關于馬奴的來歷,玉嬌還是清楚的。 以前有些達官貴人視奴隸為草芥,只為尋樂子,便豢養(yǎng)了一批奴隸,把他們放入獵場中獵殺,而這馬奴曾是被圈在獵場中供達官貴人獵殺的獵物。 后來獵場被封,他便與來自不同地方的奴隸一塊被送到了黑市拍賣。 說到這,玉嬌才反應過來那未來的淮南王不是一個普通的奴隸。 因玉嬌不是中規(guī)中矩的閨閣小姐,所以喜好和害怕的事務都與旁人不同。當初知曉馬奴的來歷她也不覺得害怕,反覺得有些趣味,可現如今知曉這馬奴將來是她得罪不起的淮南王后,她才知道慌了。 聽到把活人當成獵物來獵殺,桑桑打了個冷顫,“那人這般危險,當時小姐為何還要買下?” 玉嬌不說話,指腹循著杯沿摩挲,半晌后才郁悶的道:“約莫當時腦袋被驢給踢了。” 若不是被驢踢了,她又怎會把這麻煩給弄了回來。一想到在夢中他對自個的報復,頓時又羞又惱。 “小姐……”桑桑很是無奈的喚了一聲沒有半分大家閨秀模樣的主子。隨即想到那陰陰沉沉的馬奴,心中有些生怕,便提議:“那小姐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把人給發(fā)買了吧。” 玉嬌緩了緩心思。默默看向給她提建議的桑桑。桑桑約莫是想讓她被報復得更狠吧。 雖說昨晚已經把話給說清楚了,但他心里邊是怎么想的誰知道呢。所以在恩怨未徹底消除,也沒有處出些情誼來之前,她哪敢輕易把人送走呀。 但又該如何處出些情誼來? 想了又想,隨頓時有了主意。 與桑桑道:“他既然是從獵場出來的,身手應當也不差,等他養(yǎng)好了傷后,讓他做我隨身護衛(wèi)吧。” 雖說放他在身邊得時刻警惕著,可這也能時不時施恩于他,讓他承她的恩,沒準他以后也能記得她的恩情,幫一把玉家,更沒準玉家這以后也能多一個靠山。 桑桑不知主子心中的算計,只被她的話給嚇著了:“小、小姐莫不是開玩笑的吧?那人那么的危險竟還讓他做護衛(wèi)?!” 玉嬌搖頭,很是認真的:“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尋思了一下,又多加吩咐:“另外,讓廚房做些能補身子的湯過去,別做得太明顯。” 桑桑則是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家的主子。明明小姐之前還挺正常的,可這兩日卻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如此在意一個奴隸了!? 莫不是昨夜磕了頭,順帶也把腦子磕壞了吧? 連著好幾日,玉嬌都讓桑桑匯報馬奴的情況,她倒是沒有再去尋過那馬奴。 一則是去尋了太過突兀,二則是自從看到夢境中那些沖擊的場面后,在那馬奴的面前她甚是不自在,她需要多幾日再緩和一下。 —— 第三日,玉嬌的爹娘也從錦州回來了。 前段時日玉嬌的外祖母的身體有所不適,玉老爺便攜著玉夫人一塊去了錦州,因要走水路,玉嬌坐不得船,便也就沒有一塊去。 而不僅僅是玉嬌的爹娘回來了,這同行的人中還有玉嬌的未婚夫婿,沈宏敬。 這婚事是自小定下的,沈宏敬不僅是玉嬌的未婚夫婿,還是玉嬌的表哥。 玉嬌在沒有做過那看到未來的夢境之前,一直以來對這未婚夫婿還是很滿意的,也認定了表哥是她的良人。 聽說人今日中午便會到,所以桑桑一早便給自家主子梳妝打扮。積極忙碌與玉嬌冷靜的模樣形成了對比。 桑桑很快便注意到了主子的不對勁,便問:“前段日子當小姐知道敬少爺要與老爺一塊回來的時候,樂得一宿沒睡,可今日敬少爺就快要到了,為何小姐反而愁眉不展了?” 玉嬌倍感無力的在桌面上趴了下來,心情甚是復雜。 夢中她不僅看到了玉家的未來和馬奴的未來,更是看到了她與沈宏敬的未來。 沈宏敬是個讀書人,許是多數的讀書人都有一股傲氣,所以自小都是玉嬌圍著他打轉,而他則是對她愛答不理。以前不覺得有什么,可當變成局外人再去看的時候,她為自己感覺到不值得。 況且這回來淮州,沈宏敬是來商議退婚的。 夢境中,沈宏敬早有了心上人。為了這個別人,他百般嫌棄她,嫌棄她驕縱,不夠賢良文靜,而后更是不顧她的名聲也要解除婚約。 玉嬌確實是有些喜歡沈宏敬,可一想到自己的這喜歡會像夢中那樣被踐踏,她就覺得難受得緊。 一想到這,玉嬌半點兒不想見到他。 雖然不想見,但午時的時候沈宏敬便隨著玉嬌爹娘一塊回來了。 看了眼進門的沈宏敬,玉嬌不可否認這沈宏敬確實長了一副好皮囊。一身白色長袍,干凈整齊,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文人雅士的氣質。 玉嬌直接忽視了一塊進門的沈宏敬。朝著自個的父親笑吟吟的喊了一聲“爹爹”。 隨后抱上了自個娘親的手臂,帶著撒嬌的語氣道:“娘親,我可想你了,你和爹爹若是再不回來,我都要到錦州去尋你們了。” 玉嬌的樣貌便是隨玉夫人,都是嬌媚的美人,而玉夫人又因后宅沒有妾室鬧心,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所以顯得很是年輕貌美。 雖然嬌媚,但渾身散發(fā)著婉約的氣質。 玉夫人因女兒的甜言蜜語,臉上染上了笑意。捏了捏女兒的臉,寵溺的道:“沒人管你,我瞧著你倒是挺樂的。” “哪有,我可是聽爹爹的話,在家中很安分的。” 玉老爺聞言,不信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能安分,天都要下紅雨了。” 玉家夫婦對唯一的女兒,從來就不會用女子那套三從四德來束縛她。玉嬌不想習女紅,便也不強迫她,覺著女兒性子活潑些也沒有什么不好。 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從院子外走入了正廳,這期間跟隨在他們身后的沈宏敬才覺得有些不適應。 以往一來淮州,這玉嬌表妹定然是第一個湊過來的,這回竟連一聲招呼也沒打,讓他覺得有些詫異。 入了正廳,玉夫人似乎才想起沈宏敬,便提醒玉嬌,“你敬表哥也來了。” 玉嬌聞言,才轉頭看向生得白凈俊逸的沈宏敬,笑意淡了些,心情甚是復雜的喊了一聲:“敬表哥。” 以往玉嬌喊“敬表哥”的時候都是笑吟吟的,相比之下,這一聲倒是顯得很是疏離了。 對此,玉家夫婦都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沈宏敬雖然心里邊也是奇怪,但也不是很在意,“嗯”了一聲后,轉身從身后小廝的手上拿過了一個錦盒。 上前了幾步,把錦盒雙手遞給玉嬌:“這是我給玉嬌表妹準備的禮物。” 玉嬌低眸看了眼錦盒。在夢中,有這么一幕,而錦盒里邊裝的是一個白玉鐲子。 玉嬌還是配合的笑了笑,接過了錦盒,“玉嬌謝過表哥。” 玉夫人笑道:“這是宏敬在錦州之時特意為你挑的,你快些拆開來看看。” 玉嬌暗暗希望錦盒里邊裝得不是白玉鐲子,可是打開的時候就失望了。 還真是白玉鐲子。 在夢中玉嬌因為這個禮物高興了許久,但她現在這會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我還給二叔家的表弟表妹準備了禮物,一會玉嬌表妹可否與我一同過去拜訪?” 玉嬌有個二叔,與她父親同父異母,是續(xù)弦所出。玉二爺的府邸就在玉府隔壁,僅一墻之隔。 玉嬌低頭看著錦盒中的白玉鐲子半晌,最終還是沒有把情緒表現得太明顯,抬起頭對沈宏敬露出了一抹笑意:“自然可以。” 玉嬌與父母說了好一會話,見母親有些疲憊,便沒有繼續(xù)纏著,隨之同沈宏敬一塊出了客廳。 因以往沈宏敬來淮州之時都是住在玉嬌隔壁的院子,所以這回也沒有特別安排別的住處。 若是以往,玉嬌定然會有說不完的話,可現在卻安靜的并肩而行。 沈宏敬約莫有想見的人,所以對于玉嬌的這變化倒不是很在意。 快走到自己所居的赤玉小苑之時。玉嬌眼尖,雖隔著個池塘,但還是一眼便認出了站在她院子外邊站著的人,這不正是按理說要養(yǎng)七八日身子的馬奴么! 似乎有所察覺,原本側對著他們的馬奴忽然轉身朝著玉嬌的方向看來。 只是遠遠的一眼,哪怕是表情都看不清,但玉嬌還是感覺到了有一股壓迫氣息從對面?zhèn)鱽怼R还陕橐鈴乃奈沧倒歉Z上,讓她莫名一慌。 只一眼,那馬奴便朝著玉嬌低下了頭,看似很是恭敬。 “玉嬌表妹,玉嬌表妹?” 沈宏敬連著喊了兩聲,玉嬌似乎才回過神來,眼神有些渙散的看向他,“表哥你方才說了什么?” 沈宏敬道:“我說半個時辰后來尋玉嬌表妹,再一塊去拜訪二叔。” 玉嬌心里邊想的都是馬奴為何會在她的院子外,關于沈宏敬說了什么,她也不是很在意,心不在焉的點頭應了一聲“好。” 與沈宏敬分開,玉嬌領著桑桑,慢騰騰的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壓低了聲音問身后的桑桑:“我不是吩咐你去交代讓他先把傷養(yǎng)好的嗎?” 桑桑也是不解,回道:“奴婢確實是與他說了,他現在為何在此處,奴婢也不清楚。” 短短的一小段距離,玉嬌卻是走得極慢。 玉嬌原想在這馬奴養(yǎng)傷的這段時日,先做好心理準備。讓自己接受那荒誕的夢境會變成真實的。 更得接受那個她從未用正眼瞧過的馬奴,將來會如何的尊貴無比的事實,同時還要改變對這馬奴的態(tài)度。 微微呼吸了一口氣后,微抬下巴,好讓自己顯得鎮(zhèn)定。 走到了那馬奴跟前,他倒是畢恭畢敬的彎下腰低著頭朝著玉嬌行禮:“奴見過小姐。” 在知道面前這位自稱為奴的主,將來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后,玉嬌每聽到他自稱一聲“奴”,她總是覺著脖子有一絲涼颼颼的。 以前玉嬌從未注意過他的聲音,如今一仔細聽,才覺得甚是低沉。且那語氣連一絲卑微都沒有,他是第一個讓玉嬌覺著他能把“奴”說得像“吾”的人。 “你怎在此處?”玉嬌瞄了眼他,心跳得有些快,暗暗的想這決然不能在他跟前露怯。 “小姐讓奴養(yǎng)好傷便到跟前當護衛(wèi),現如今奴已經養(yǎng)好了傷,便過來了。” 玉嬌一怔。這才幾天就能把那皮開rou綻的傷給養(yǎng)好了? 莫不是擔憂她會繼續(xù)懲罰,所以才忍著傷來此? 玉嬌想到有這個可能,便道:“踏烈和逐雪的死確與你有責任,但我既然都已經懲罰過你了,便不會再追究,我準你休養(yǎng)五日再來當值。” 馬奴依舊低頭垂眸,沉穩(wěn)的道:“傷已無大礙。” 玉嬌平日也不是個好商量的主。雖然對他有所忌憚,但一貫強硬的作風慣了,也不是說想改就能改的,所以甚是強硬的道:“我說了五日后便五日后,你且回去待著。” 說罷,徑自從他的身旁經過,走入院子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腳步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院子外邊站著的男人。 問:“你來玉府之前可有名字?” 先前玉嬌問過桑桑關于馬奴的名字,可桑桑卻是不清楚。而后桑桑向別人打聽了一下,才發(fā)現其他人竟然也不清楚。 這馬奴似乎從入府到現在的這一年中都是獨來獨往的,除了那兩匹馬之外便沒有人見他與誰親近過。或許進府的時候與管事說過名字,但時隔一年,管事也是馬奴馬奴的喊,早已忘記了他的名字。 男人斂目低眉的回:“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