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戲_分節閱讀_40
“怎么會是我的名聲。”季舒流道,“要是江湖中人知道了,肯定背后說你對自家兄弟下手什么的。” 秦頌風忽然攔腰抱起他平放到床上,坐在床沿,按住他雙肩:“第一,這事不怪你,怪我手上沒輕重;第二,你連累的就是你自己的名聲;第三,連累誰都不要緊,反正咱倆臉皮都不算薄;第四,剛才你出手的時候劍有點拿不穩。” 他捋起季舒流的衣袖,露出右臂肘部附近一大片青紫脫皮的傷痕,雖然二人身上傷痕不少,這一處確實比別的地方都重。他于是拿出一瓶跌打藥油涂在上面緩緩揉按。 季舒流表情由憂轉喜:“說起來咱倆一直只試過在床上,這一次倒也新鮮。” 秦頌風面無表情,聲音隱含威脅:“你還想再試一次?那我舍命陪君子到底。” 季舒流縮起脖子,狀甚無辜:“不想!兩次就不新鮮了,再找個新鮮的法子才好。其實我還聽說過幾種其他的藥有催情之效……” 秦頌風溫柔地道:“我想揍你。” 季舒流開懷而笑:“聽說人意識不清的時候做的才是一直想做之事,你剛才下手那么重,說明已經想揍我很久了才對。” “你不服?” 季舒流趕緊投降:“我服。” ※二※ 次日上午,季舒流出去轉了一圈,才知道秦頌風說他連累的是自己的名聲,并非妄言。 人們,至少桃花鎮居民們,對秦頌風是否對兄弟下了手毫無興趣,卻對季舒流是否被兄弟下了手興趣頗濃。他們鬼鬼祟祟地打探著季舒流的身世來歷、性情相貌,關心的都是他有無受傷看病,有無尋死覓活這等“秘聞”,即使裝出一副同情唏噓模樣,也難掩心中興奮。 有人傳言尺素門家大業大,財力豐厚,已經決定賠償一筆巨款息事寧人;有人傳言季舒流相貌姣好,男女莫辨,秦頌風情急之下做此選擇倒也不虧;甚至有人仿佛親眼目睹一般,稱季舒流事發時無力反抗,事發后又不敢和尺素門決裂,粉飾太平,簡直不算個男人。 季舒流聽在耳中,一點微弱的憤世嫉俗,抵不上滿肚子好笑,畢竟秦頌風不是別人,而是他心愛的夫人,別人編排他,總比編排秦頌風好。 但他轉念一想,忽然明白了當年聞晨為何要孤身遠走,為何要淪落風塵。對真正受到過傷害的人來說,實在是人言可畏。 他回去的時候,正好碰見聞晨帶著小蓮登門賠罪——剛出了這場鬧劇,蘇門殺手居然馬上行兇,她們自是身處嫌疑之地。 小蓮雙眼腫得像桃子,滿臉是淚,補過的妝又哭花了;聞晨干脆卸了濃艷的妝容,只著一些不露痕跡的淡妝。 進得屋內,聞晨轉身關上屋門,輕聲道:“我問過小蓮很多遍了,她在路上偶然遇見你,覺得你好像有隙可乘,一時沖動,才把隨身攜帶的熾情水灌進那些包子里,的確沒人指使。” 秦頌風點了下頭,面無表情,看不出心思。 聞晨停頓片刻,神色平靜地道:“小蓮還是個孩子,一派天真,外人不可能去指使她,有嫌疑的,只有我一個。我的命是你撿回來的,如果你放不下懷疑,就收走也罷。” 小蓮一言不發,顫抖著下跪、叩頭。 秦頌風閃電般出手將小蓮點暈在地,然后雙臂交抱,對聞晨冷笑道:“你想拿自己的命逼我不懷疑你。” 聞晨居然神情不變:“桃花鎮上女人的命賤,打死便埋,絕對沒人過問。”她輕輕垂下眼皮,“我的命是你的,你要拿走我絕不反抗。既然你不信就試試吧。” “我要真想殺你,根本不可能給你還手的機會。”秦頌風的語調出奇冷淡,“我暫時不想殺你,但也不信你,你最好還是離我遠點,自己避嫌。聽懂沒?” 聞晨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秦頌風忽然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道:“蘇驂龍盯上我了,他不講規矩,可能傷及無辜,你正好假裝和我決裂,就算你膽大,別忘了你還有兩個不會武功的‘女兒’。” 雖然聞晨恰好做了螞蜂做過的事,雖然小蓮下藥不過一個時辰蘇門殺手就出現了,但他的確沒有懷疑過她。 一抹淚光在聞晨眼中閃過,她深深點了點頭,用略微顫抖的聲音道:“我——離開之前,請容我替小蓮向季公子道個歉。她從未料想此事能連累旁人,后悔不已。” 季舒流一直躲在角落里不語,此刻一臉無辜:“她何時連累過我,我怎么不知道?” 聞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秦頌風一眼,不便再說。 秦頌風道:“別廢話了,帶著你女兒趕緊走。” 聞晨默默對他施一個禮,彎腰抱起依然昏睡的小蓮。秦頌風悄聲叮囑:“回去多小心。”硬邦邦地替她打開房門,打開大門,等她到了門外,佯裝憤怒,砰地將門摔上。 ※三※ 季舒流的午睡,被一個年輕的叫門聲硬生生吵醒:“二門主,季師叔!我來了。” 秦頌風出去應門。只見來的是一行四人,領頭的年紀最輕,和季舒流差不多,腳步輕快靈活,一看就知輕功出色,這是尺素門總管錢睿的入室弟子劉俊文。 “馬鋒那邊的賬目整理大半了,我師父還沒想好把誰派到英雄鎮……”劉俊文并不多話,一進來就開始說正事。 螞蜂叛門,弟子常青也跟著叛門,尺素門在英雄鎮的據點已空,需要重新安派人手,這些雜事不用二門主親自處理,劉俊文便是奉師命前來收拾殘局的。 秦頌風道:“英雄鎮那邊先不急,昨天蘇門殺手再次現身,你們幾個正好身手都不錯,多湊些人,把桃花鎮上的唐嫂送走,讓她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按理說沒她什么事,但蘇驂龍這種人不得不防。” 唐嫂是已故同門的遺孀,如今獨自支撐家業,雖然不時幫尺素門傳個信,實際上不能算尺素門弟子。但她一招武功都沒練過,萬一蘇驂龍打起她的主意實在危險。劉俊文急忙點頭:“好,我們今天去她那邊住下,明天就出發。” 秦頌風與來的其余三人寒暄,劉俊文趁機摸進臥室之內,遇見了只穿中衣的季舒流,肅然道:“都中了,在縣學里讀書。” 今年不知為何,縣學錄取得較晚,季舒流離開的時候結果尚未出來。后來山莊那邊雖然和永平府時常通信,但誰也沒想起來提一句此事,所以季舒流到現在才知道兩個學生都已經中了秀才。 他很高興,上前與劉俊文擊掌三下。 劉俊文放下手掌,卻收起滿臉笑容,低聲道:“我都聽說了。”見季舒流不解,他又補充,“昨天下午的事。實在是料想不到。這桃花鎮民風yin亂,用的藥藥性兇猛,連二門主都支撐不住……” “你胡說什么,”季舒流趕緊打岔,“二門主扔下那個小姑娘,自己沖出去跳進溪水里了,什么事都沒有。那小姑娘雖說是青樓女子,卻還沒開始賣身,你亂說對人家生意不好。” 季舒流這一招對其他人很有效,雖然止不住背后議論,卻止得住當面議論。但劉俊文是他的好友,盡管他一再打岔,還是把話接了下去:“二門主他……一時沖動,也……沒辦法,他一定不是故意的,我代尺素門和你道個歉。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季舒流無法混賴下去,只得道:“你不會信了桃花鎮上的謠言,以為二門主把我給怎么樣了吧!開玩笑,兩個男的能怎么樣,這桃花鎮上不是妓女就是嫖客,什么離譜事都想得出來。” 劉俊文卻道:“咱倆兄弟這么多年,過命的交情,沒有不能說的事。你躲在屋里不出門,到底是身上有傷,還是心里過不去,不想見二門主?” 季舒流震驚道:“咱倆兄弟這么多年,你居然不知道我一向貪睡?你真是劉俊文嗎?”他伸手去拽劉俊文的發際,“真不是易容的?” 劉俊文居然不閃不避,沒精打采地道:“別鬧了,我開始也不信,問過很多人。你身上的傷絕對騙不了人。” 季舒流有苦說不出,提起拳頭想砸桌子泄憤,拳頭即將砸到桌面上的時候到底害怕砸疼自己的手,及時收住,只輕輕碰了桌子一下,耐心解釋道:“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難道不知道我這人身上容易留傷,所以看上去和正常人不一樣?” 劉俊文耷拉著腦袋不語,但誰都能看出來他一點都不信季舒流的解釋。 “還不信?我帶你去找一個人。”季舒流披上外衣,硬把劉俊文拉到潘子云面前,“潘兄,我這位師侄以為鎮上的傳言不假,二門主果真強行將我怎么樣了。正好昨天下午你和我們在一起,你說那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