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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戲_分節閱讀_20

    季舒流沉著臉,眼睛里閃動著些許激憤,忍了又忍才沒說話。

    秦頌風摟住他的肩膀:“沒什么可氣的,一群半大小子湊在一起都這樣。就算心里有點同情,也不敢說出來,說出來就得被人笑話是軟蛋。”

    季舒流很不情愿地收起脾氣:“你小時候,難道也怕過被人笑話是軟蛋不成。”

    秦頌風笑道:“我當然不用怕了。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從來沒見過能打過我的同齡人,三招就能撂倒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季舒流被他逗笑:“好吧,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沒見過同齡人呢。”

    第17章 生變

    ※一※

    季秦二人一夜沒睡,回到英雄鎮,自是去補覺了。

    季舒流困得要命,草草清洗一番便鉆進被窩,閉著眼對秦頌風道:“我要一覺睡到明天天黑,誰來找我,你就說我去盧龍城里玩了,不在家,聽見沒……”

    說完他就陷入了沉眠。

    次日清晨,季舒流果然沒醒。秦頌風獨自起身去院子里練劍,不久就聽見一陣輕而急促的敲門聲。

    打開門,進來的是螞蜂的徒弟常青。常青和他那個整天想用美女賄賂二門主的師父大不相同,不但靦腆寡言,而且很愛習劍,總是偷空向二門主請教本門劍法。

    他今年也有二十四五歲年紀,但江湖閱歷不多,而且輩分上算是秦頌風的師侄,秦頌風看見他,就像看見晚輩一般,和藹地小聲道:“上次的問題想通沒?”

    “還在想。”常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神色有些慌張,“我師父前些日子向倪家莊賒了一筆賬,因為銀錢周轉不暢還沒還上,倪少俠聽了……聽了不知誰的挑撥,認定我師父要卷款跑路,今天他突然派人送信來,說他已經帶著弟兄們在鎮外等著,午時之前如果不還,他就殺過來砸店。可我師父去別處采購物品了,明天才能回來。”

    這位倪家莊的倪少俠,秦頌風雖然素未謀面,早有耳聞。傳言他家境富裕,從小好武,現在使一對彎刀行走江湖,刀法不錯,為人也還算正直,只是脾氣暴躁異常,無論被誰挑撥了都不奇怪。

    秦頌風從不管錢財往來之事,也不知道類似情形應該怎么處理,反問常青:“你準備怎么辦?”

    “我不帶兵刃,孤身去鎮外向他賠罪,請求寬限兩天怎么樣?他也不至于完全不講道理……吧。”常青的語氣有些忐忑,“二門主,你能否悄悄跟在我后面,萬一我說得不對,你及時指出?萬一他真的動手,也請二門主替我說說情。不然讓季師叔也跟著來?”

    秦頌風想起季舒流睡前開的玩笑,隨口道:“我跟你去,你季師叔去盧龍玩了,我給他留個條就行。”

    常青立刻用力點頭稱謝。

    秦頌風一邊像煞有介事地給“去了盧龍”的季舒流留條,一邊想,常青所說也不過是一面之辭,趁此機會,他正好看看倪少俠這樣的外人如何評價螞蜂。

    他愿意相信,十幾年前的螞蜂并不知道老南巷子和蘇門之間的某些內情,畢竟魯逢春說過,蘇門一事連韋鐵鉤的四大護法都不知情,魯逢春自己也是因為數年后去找韋鐵鉤的情婦報仇,才得知部分真相。

    但如今的螞蜂,在英雄鎮的金錢和美色中沉浸多年,還能保持一個尺素門弟子應有的面目嗎?

    ※二※

    秦頌風和常青步行出鎮數里,常青走在大路上,秦頌風不遠不近地走在旁邊沒有路的地方。以他的輕功,縱然沒有路,也如履平地。

    五位鮮衣怒馬、二十出頭的少俠當當正正地乘馬堵在鎮南這條大路中央,一見常青,十條眉毛整齊地豎將起來。

    帶頭的倪少俠位于正中,衣料最昂貴,神情最氣派,馬匹裝飾最華麗;另外四人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戴著一模一樣的頭巾,兩個在倪少俠左,兩個在倪少俠右,五匹馬居然還擺出一道錐形陣,把道路封死。中間的倪少俠居高臨下地盯著常青,威脅道:“螞蜂怎么不來,莫非我不夠資格讓他親自出面?”

    常青苦著臉道:“倪少俠,不是我師父怠慢,是他今天出門了還沒回來。能不能寬限幾天?令尊的錢中秋以前一定結清。”

    倪少俠臉色一變,張牙舞爪地厲聲痛斥,秦頌風聽在耳中,感覺這倪少俠說話中氣十足,內容卻纏夾不清,大概平時也不曾管賬,腦子里一塌糊涂。他正自皺眉,忽聽倪少俠跳下馬來,對他藏身的位置低吼:“什么人鬼鬼祟祟藏頭露尾?出來!”

    秦頌風沒想到他的耳力如此之好,走出來坦然抱拳:“別誤會,我是常師兄的同門師弟,因為沒有江湖閱歷,跟過來學學他的高招,常師兄怕我誤事,才沒讓我露面。”

    秦頌風長得不大容易看出年紀,稍微收斂一下氣勢,再學學季舒流經常裝出來的無辜神情,稱常青為師兄也無人會覺得不對。

    常青接話:“正是正是,郎中出診要帶著徒弟,木匠做工也要帶個學徒,我們尺素門的人都是這么練出來的,見諒見諒。”

    “喲,”倪少俠掃一眼秦頌風,眼神故意在他臉上多轉了兩圈,帶上一絲鄙薄之意,“這位是專使美男計,給婆娘和斷袖化解糾紛的吧?”

    秦頌風到底是尺素門的二門主,再平易近人也有地位在,被人如此諷刺不大妥當。常青皺起了眉毛:“倪少俠你……你不要遷怒于人。”

    倪少俠雙手抓住一雙彎刀的刀柄:“你們尺素門不都是和事老么,也有發脾氣的時候?”

    常青的五官幾乎皺成一團,轉過身茫然看著秦頌風,似乎拿不準該說什么。秦頌風極輕微地搖了一下頭示意他無所謂,集中精力防備倪少俠一時沖動暴起傷人。

    常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矮身,右手長劍來不及抽出,連鞘橫掃,正中對他毫不設防的秦頌風雙膝。

    近日常青不時向秦頌風請教劍法,已經把秦頌風出手的路子摸熟了,至此終于派上用場。

    這一招非常陰損,秦頌風輕功極高,身法靈活,膝上卻有舊傷,受傷經過很多江湖人都親眼目睹,因此并非秘密。

    秦頌風一時竟然呼吸一窒,臉色發白,向后仰倒。常青立刻抽劍送出后招,與此同時,倪少俠雙刀出鞘,劈向秦頌風胸腹間,其余四個跟班少俠整齊地從馬背上飛躍而起,落到秦頌風身后,前滾一圈,各自拔出單刀,截斷了秦頌風的退路。

    此地殺氣太重,五匹馬驚惶四散,嘶聲漸遠。

    秦頌風背后一觸地,馬上從劇痛中緩過來,就地側滾,從刀尖的縫隙中穿梭而過,流暢地半跪起身,隨著起身的動作,軟劍已經在手,向“倪少俠”的膝蓋虛晃一招,趁他退避,立刻轉身去突破那四個跟班匆忙結成的包圍。

    忽然,他模糊地意識到什么危險,全力收勢,向右錯動。

    一把飛刀從其中一個“跟班”手中發出,正面射來,擦著他的腰側飛過,他背后的常青正施展輕功往這邊追來,躲避不及,直接被插中胃部,慘嚎一聲,重重地仰面栽倒。

    射飛刀的“跟班”根本不為誤傷盟友而愧疚,手中長刀以莫測之速削向秦頌風下身最要命的位置,下流已極。秦頌風膝傷不便,實在躲閃不開,軟劍一抖,磕在那人的刀鍔上,刀尖一歪,險險錯過了男人的要害所在,余力不衰,在秦頌風右腿腹股交接之處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皮rou翻開,露出了里面的筋脈。

    飛刀手被軟劍上傳來的力道狠狠震了一下,不得已后退一步調整姿勢。

    常青的胃已經被那把飛刀捅穿了,大聲的哀嚎轉瞬間就變成悶在嗓子眼里的呻吟,鮮血一口口冒出來,他勉力側過頭,避免被自己的血嗆死,呼吸卻越來越弱。然而五個假冒的“少俠”沒有多看他一眼,都在全神貫注地和秦頌風對峙。

    替人偷襲本門二門主,分明立了“首功”,卻落得如此下場,實在可悲。

    秦頌風無視迅速流滿了自己上半截褲管的鮮血,側身蓄勢而立,自然給人一種穩如泰山的感覺。他頭也不回地沉聲道:“常青,想活就給我個救你的理由。他們是誰?”

    “救……救……救我……他們是……嘶……”

    飛刀手左手上銀光一閃,又一把飛刀疾射而出,轉眼就射中了常青的咽喉,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突出的眼睛無神地瞪著青天白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