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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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五點鐘左右, 周皓醒了, 當(dāng)他從床上坐起時，江羽騫也被驚醒了。

    周皓還是有點無精打采, 不過體溫稍微降了點。江羽騫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jī), 一看，時間還早，窗戶外都還黑著。

    “還早呢, 再睡一會兒?！苯痱q也坐了起來。

    周皓沒有理他，保持一個姿勢不動。

    “還發(fā)燒嗎？”

    正問著，江羽騫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周皓的額頭, 卻被周皓拂開了。尷尬的一瞬間, 他只得訕訕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安靜的清晨, 兩人的呼吸聲微弱地迷散在臥室里, 周皓覺得有點累, 他故意向江羽騫傾倒，然后就倚在了那人肩膀上。

    出乎意料, 江羽騫的心“咯噔”一聲, 他僵直著身子，筆直豎立。肩膀處傳來的體溫，讓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天恩。

    “腦袋好沉。”周皓懨懨地說。

    江羽騫側(cè)過去臉, 親昵地碰了碰小瘋子的頭, “還難受啊？”

    “還好?！敝莛]了精氣神, 說話有氣無力, “江羽騫，今年是不是流行軍綠色??？”

    “為什么這么問？”江羽騫跟不上小瘋子的思維。

    “平安夜那天，我看見大街上好多人都穿的軍綠色，我已經(jīng)很久沒買衣服了。如果流行軍綠色，過幾天，我也要去買一件軍綠色的衣服?！?/br>
    江羽騫的內(nèi)心倏然間被一團(tuán)藤草雜亂地纏住，纏得太緊，心都疼了。

    天真的孩子氣的話，就像小瘋子在帖子里，無數(shù)次地自問：她為什么不愛我了？她為什么不對我好了？

    他的成長戛然止于他mama的過分偏心，別的孩子卻在經(jīng)歷著理所當(dāng)然的人生：先是玩具，再是啟蒙；因為承載著父母殷切的希望，他們還會有上不完的課外輔導(dǎo)班；直到考上大學(xué)，他們的父母又開始期盼著他們的第二人生。

    可他呢？他的人生里好像只有封閉的那間小閣樓。

    也許從7歲之后，小瘋子就再沒長大過了。

    江羽騫的眼睛有點濕了，他憐惜地親了親小瘋子的頭發(fā)，心里對著小瘋子說：皓皓，我陪你再走一遍人生，你以后想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

    “我去給你買?！苯痱q把臉更加貼向小瘋子。

    “我不要，我自己有錢?！敝莛﹫杂驳鼐芙^，又怕失了說服力，他又加了句，“我身上的羽絨服就是我自己買的，兩千多塊。”

    他故意強(qiáng)調(diào)了價格，他是怕大城市的人瞧不起他。

    其實，那件羽絨服早就是好幾年前的款了。這些年，他在蘇川買了一套小房子，每個月還完房貸，還得給爺爺奶奶寄過去錢，他真的沒有攢下多少錢。

    那次錢偉成跟他抱怨獎金太少，他嘴上開導(dǎo)別人，可自己心里也是惶惶然。

    他時常困惑，自己爭強(qiáng)好勝了那么多年，竟然一點用都沒有。大城市的人依然看不起他，他依然是拿著死工資過著摳摳搜搜的日子。

    江羽騫不知道小瘋子此刻黯然地在想什么，但他知道，這人一定想起了某些傷心事，因為他清楚地聽見小瘋子嘆了口氣。

    “皓皓，你在想什么？”江羽騫忍不住地問。

    周皓仍然是維持倚靠的姿勢，他動了動嘴角，“我想起了小時候看的一首詩?！?/br>
    “什么詩？”

    “窮，有個涼涼的鼻尖，他用玻璃球說話，在水滴干死以后……”周皓在黑暗的清晨，用沙啞的嗓音把詩背了出來，“記不得是誰寫的了?！?/br>
    江羽騫全程都在靜靜地聽，他這個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此刻是真正理解了小瘋子。

    當(dāng)他剛想說些安慰的話時，周皓緊接著又開始說了。

    “我奶奶家養(yǎng)了三只雞，有次我回老家，他們特別高興，殺掉了兩只雞給我做了兩碗湯，現(xiàn)在雞窩里就剩下一只了。

    你能想象得出來嗎？一個老人家在每天的早晨，蹲在雞窩邊，伸出枯槁的手去撿里面的蛋。每十天去撿一回，那雞要是再也不下蛋了，他的手不就空了嗎？”

    “不要想這些……”

    周皓扯了扯嘴角，“窮，有個涼涼的鼻尖，窮得連盼頭都沒了，太可怕了?！?/br>
    江羽騫明顯聽出了小瘋子言語的壓抑，他把臉頰用力地貼上去，又用嘴唇在小瘋子的頭頂胡亂地親了親，因為，他實在是說不出寬慰的話了。

    周皓已經(jīng)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了，是誰都不重要，他只想把心里藏著的話通通告訴這人，他想把壓抑的情緒分出去一點。

    從小一年四季都套著臟校服的他，太怕窮了。他真是窮怕了。

    “皓皓，等有空，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爺爺奶奶，好不好？”江羽騫小聲地詢問請求。

    “好啊?！敝莛┐饝?yīng)得很快，“我過年肯定是要回去的?！?/br>
    第一縷陽光透過厚重的簾布灑了進(jìn)來，兩人才從床上爬起來，去獨立衛(wèi)生間里刷牙洗臉。鏡子前的兩個人，一左一右站著，親密又生疏。

    他倆還是第一次并排而站，刷牙洗臉。屬于情侶間的日常，他倆從前一次也沒有過。江羽騫呆呆地看著鏡子里的小瘋子，真好啊，要是往后的每天早晨都是這樣，那就好了。

    很快，兩人洗漱完畢，走下樓去。

    那三人已經(jīng)坐在餐桌前準(zhǔn)備動筷子了，錢偉成呲牙對著他倆，“早啊?！?/br>
    嚴(yán)明卻覺得周皓的臉色不太對，擔(dān)心地問，“好點了嗎？”

    周皓點點頭，“好多了?！?/br>
    錢偉成雖是個神經(jīng)大條的人，但好歹也是個醫(yī)生，他問周皓，“皓哥，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啊，還發(fā)燒啊？你今天就別去了，我給你請個假。”

    江維揚(yáng)說道，“就留在這兒吧，先別回去了，折騰來折騰去，外面又冷。羽騫，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嗎？你留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