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電影,海港
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窗搖下露出熟悉面孔。 “上車。” 女仔聞聲放下傘,傘收那刻瞥見校門口有人正死死地盯著她,她一怔,然后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在對方看來,這一記招呼都與虛情假意搭邊。 身邊好幾人勾肩搭背讓他不要忘記寫paper,但他好像沒有聽到。 那幾人順著眼光望去,才知原來他又在看舊愛,齊齊對天惋惜又一個癡情仔在這失戀淋雨。 “你真的好鬼傻,人都上賊車了,還在望,有什么用。” “他日日都這樣的啦,要我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干脆趁現在勾另外一條女。” 如何消解對上一段感情的執著,朋友說當然是盡快投入到下一段感情。酒不能消愁,煙不能解悶,這時候又想起別的女仔來了。 “講真,女仔無情起來,她管你死活?鐵石心腸刀槍不入的啊。阿黎這待遇都算好了,還給打招呼。我之前求我的ex,從尖沙咀追到旺角都沒用,不理你的。” “放什么屁話,你們這都不同,阿黎是被人劈腿,你是劈腿。” “哎,一樣的啦。” 兩個男同學嬉皮笑臉,黎昱恒只是眸光黑漆漆,說:“走了。” 坊間傳聞,男仔墮落是果,傷他的女仔便是因,只是反過來又不一定。 男仔時常苦惱她們為何總能做到如此絕情,女仔時常苦惱他們為何總能做到如此濫情。 是定律,或是愛不夠。 都有吧。 羅鈺娜沒想到宋瑾霖把她載到百老匯影院。 她調侃:“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 宋瑾霖傾身為她解開安全帶,“是火山爆發。” 他竟面無表情說這樣的話,她都忍不住一笑。 怪可愛的。 羅鈺娜認真起來,“你的愛情片到哪個地步了。” 宋瑾霖靠著揉眉心:“劇本籌備階段。” 其實所有東西都敲定好,只等拍攝,初定在下個月,但他還不想那么快告訴羅鈺娜。 宋瑾霖這一刻在想,叼他媽的生意,他只想把她留在身邊。 然而,羅鈺娜哪有那么蠢,她笑道:“聽說林菲菲是你新戲女主角,下個月就開拍。” 說起來也是好笑,前日她在冰室坐著吹風扇,邊飲百合綠豆沙邊看自己寫的杰作,舒舒服服。 怎知林菲菲這都能找上門,一身風衣皮褲高跟靴,勾手脫下墨鏡扔在可憐的報紙上,上面的人都歪了,她坐下來點了一小碗木瓜燉雪耳,然后開始盤問。 羅鈺娜想不到堂堂女大明星也想啄飲地道糖水,不怕胖?望了一眼她的胸,又懂了。 36D不夠,要競爭F,不然怎么用金菠蘿誘得住男人。 林菲菲像正宮一樣審問她是宋瑾霖的誰,為了彰顯自己在宋瑾霖心目中是獨特地位,自然說出了他待她的好。 宋瑾霖失笑:“有進步。” 羅鈺娜也回他笑。 電影故事并不冗長,主線是一場金融游戲的騙局,她倒是有認真聽他課,嫻熟的交叉蒙太奇手法表現主角主導了一場騙局,主角不需動手便可將他們推至你死我活的地步,然后坐享其成。 不得不說,宋瑾霖確實是一名很有個性的導演。 夜晚,他又載她到維多利亞海港,悉心買了兩杯熱鴛鴦,同她坐在長椅上望渡輪翻浪,聽港風鳴笛。 維多利亞的心跳和呼吸不過如此。 風攜卷黑色的頭發,鴛鴦奶溫熨帖她的指腹,千串霓虹映入雙目。 羅鈺娜捧著那杯鴛鴦,就著冷風貼入嘴唇,淺淺地抿一口,“還接受采訪嗎。” 宋瑾霖看她,巴洛克風的珍珠耳墜在風中飄蕩,“你問。” 他們好久沒有這樣認真聊天。 “你為什么要當導演?” 他轉移視線,淡淡地看向海港,“我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金融房地產販毒殺人,沒得逃避。” 他繼續:“你們看到的電影,就是我的生活,我想要發泄出來,所以拍戲。” 影視,能連接夢境與現實,傳遞創作者視野的高度和格局的寬度。 羅鈺娜側頭看他,后又睫毛垂落:“嗯,其實我能感受到,像我讀到一本書被作者的行文驚艷,我會好奇他到底經歷過什么能有這樣的想法,很厚重很深沉。” 冷光落在宋瑾霖的臉上,他突然一笑:“那你能感受到我的嗎,慰藉,妥協,還有惡欲。” 惡欲,他心底的惡欲太多了。 羅鈺娜緊緊攥著紙杯,好熟悉的感覺,卻故意回避道:“一般般。” 她轉過頭,發絲在空氣劃了漂亮的弧度,撞入他的眼,突然話峰一轉:“其實你知道我接近你到底想挖什么嗎。” 宋瑾霖示意她繼續。 “我并不認為宋添明和包姐會不知道我什么來路。我所在的港媒是唐德天資助的,我老豆是羅仲才,這兩人都是他們死對頭。他們不解決我,要么就是念舊情,要么就是我有用,但以他們的德性,我想是后者。” 宋瑾霖笑,宋添明怎會不知羅鈺娜有用,他早看出來她是宋瑾霖的命,留著她才好控制他。 “原本我想要接近半山樓的販毒交易鏈,但包姐在這方面拿捏太死,半山樓規矩尤為多,我只能抓到皮毛進不到深層。” “說實話,都是你給我的思路,我確實很想要宋添明遭報應,所以我拼命接近你靠近你,直到我從你身上發現了一樣東西。” 羅鈺娜任風吹亂她的頭發,景象朦朧如被黑紗遮掩,“你恨宋添明。” 宋瑾霖替她撫去凌亂發絲,勾在耳邊,輕描淡寫,卻如相濡以沫。 “很明顯?” 她搖頭,然后又點頭,“那天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游艇,主人喜愛古董畫,這么設計游艇的全港只有宋添明,而我在游艇上看到的人都是宋氏的股東。” “那天你不該出現在游艇上,你本應在片場拍戲,但也沒錯,你確實是在拍戲,只不過是在游艇上和林菲菲拍戲。” 宋瑾霖目光深沉,他的阿鈺,聰明的阿鈺。 她不忘調侃:“最佳男女主角,敬業。” 不過,她站在女人角度看林菲菲,知她假戲真做,絕對為宋瑾霖動了心,嫉妒眼光利如刀尖。 宋瑾霖:“很聰明。” 羅鈺娜只是淡然一笑,又繼續她的說法:“本來我是沒想到這一點去的,寫稿前我同我頂替的那個同事聊天,她說放料的人叫阿標,阿標阿標我好像在哪聽過,后來才想起他是你的人,你是故意讓傳媒寫你和林菲菲吧,只不過沒想到碰上了我。” 不知這是精心安排,還是機緣巧合,從半山樓方天意開始,他們便在每一局都相遇。 宋瑾霖開口:“我的重點不是在于我和林菲菲,當然我經常同她炒作目的就是想靠娛樂八卦吸引市民眼球,準確來說是股民。” 羅鈺娜若有所思地點頭,看來她還是想得不夠完整:“所以,是要把傳媒引到那艘游艇,報道林菲菲的同時報道這艘游艇的yin穢,那些股東都是宋氏的,雖然金主yin亂見怪不怪,但是一旦造成大規模丑聞爆發會影響宋氏股市大跌。” 宋瑾霖平靜地回答:“是,讓宋添明嘗點甜頭也不錯。” 忽而一陣刺耳渡輪聲馳騁,港水一沉一浮,心也一沉一浮。 果然,他恨宋添明。 也沒想到,他們是同類人。 燈光燦爛如鉆石伏在水面,港風帶來一股雜糅的味道,人為兼自然。 …… 片刻,羅鈺娜說:“見到海,我會想起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