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欠了六個小時③
已是傍晚,紅燈綠燈將點未點,香港彩霞倒是美得很,只不過最漂亮的在維多利亞港和太平山頂,她突然想起宋瑾霖的公寓那寬大的落地窗,能見天水相連,漫天紫粉色的彩霞。 “想吃什么?” 他的聲音帶著事后的慵懶,那顆喉結上下滑動,多少帶點磨礫感。 羅鈺娜望了一圈街邊,打黃燈的燒臘檔,老字號云吞面,煲仔飯,冰室,人不多不少。 最后,她指了指對面的煲仔飯。 她突然特別想吃煲仔飯的甜豉油和鍋底的飯焦,香香的。 宋瑾霖點了點頭,沒有什么疑義。 走到馬路,路燈總算打亮,把二人的影子印在白字灰地上。 她今天穿著平底帆布鞋,只到他肩膀,安安靜靜。 其實他們之間沒什么話聊,說話不外乎圍繞床事和采訪,宋瑾霖很少出聲,她也不是個喜歡熱場的人,懶于挑起話題。 不過,就算這樣,倆人站一起也足以引起眾人的眼光,哪怕他們只是站在一起。 有人說清月應該配煙花,交輝相應。 這番看來,好似他是不茍煙火的清月,她是人間綻放的煙花。 路過,都要多看幾眼。 綠燈亮起,“噔噔噔”的計時聲在馬路響起,人潮交錯涌動。 宋瑾霖看見前面好幾個麻甩佬往這邊走來,背心露肚皮,嘴里刁著牙簽看羅鈺娜。 他再看眼小小個的羅鈺娜,一臉大學妹的樣子,突然一把攬過她,腰窩凹陷,盈盈一握。 羅鈺娜忽然被帶到他身邊,側臉被肩膀貼著。 她疑惑地側頭看他,手往下想掰開,“干嘛突然動手動腳,會遇到同學的。” 那幾個人看見他們的舉動,一臉無趣,其中一個更是隨地吐了牙簽,被路過的阿伯當街叼了幾句,罵他為什么在香港隨地扔垃圾,還說吐牙簽會傷人,叫他趕緊撿起扔垃圾桶。 羅鈺娜望向對面,有幾個色色地盯著她,她了然過后,才淡淡地說句謝謝。 那幾個人走了之后,宋瑾霖松開手。 煲仔飯的門店看似破爛,但內里干凈,空氣里飄著風扇扇來的風和煲仔飯的香味。 二人也沒往里入,只坐在靠門的地方。 “喂,你條女喔。” 黎昱恒剛和幾個同研究項目的朋友打完球出來吃煲仔飯,他們怕死外面那熱浪,坐在后面靠黑色大風扇的地方,搞了幾瓶玻璃裝的沙示和可樂。 這個地方也不是不起眼,只是人來人往,一時不注意看也不知道坐了誰。 黎昱恒轉頭,還真看見羅鈺娜,她對面坐著宋瑾霖。 他又扭頭看了看掛墻上的鐘,七點半。 不是說早點回家陪阿嫲的嗎。 鳩明看了眼羅鈺娜,忍不住罵了句粵語粗口:“叼,你條女真系索(叼,你女朋友真靚)。” 鳩明最愛蒲,見過蘭桂坊多少靚女,看到羅鈺娜都要夸贊一番。 她那被長裙裹著的身段,有經驗的一看都知道美得過人,渾身氣質在清媚之間拿捏得當,比起那些整天賣sao的強多了。 看多了,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她啊。 “她吸不吸煙?” 聽見鳩明問的這個問題,黎昱恒皺眉,“吸你個頭,乖得很。” 鳩明揉了揉鼻子,聳肩,“這么大反應,我隨便問問而已。” 也對,他在蘭桂坊街頭看見的那個,雖然五官很像,但穿著、妝容還有她吸煙的動作,不像是羅鈺娜的風格。 “什么時候帶她出來蒲啊,不過你上次不是……” 黎昱恒一聽,作揖要踹鳩明,鳩明立馬識趣地做了拉鏈的動作,表示閉嘴。 “那不是你們班新來的宋sir嗎,我們班Jojo、Linda、朱菱啊,反正最靚那幾個都想勾搭他。” “哎,我也想要那么多靚女圍著我轉,人家二十五就是阿sir,我二十五還是個graduate student,這個世界不公平啊。” 這一圈坐了四個男的,都是Mrs 帶的項目組成員,大多是研究生,學習都不錯。 別看鳩明愛蒲,其實他GPA蠻高,黎昱恒的成績更是不在話下,他比這群人都小個一兩歲,和羅鈺娜一樣還是本科生,但因為能力不錯,被教授邀請參加項目研究。 周圍的人還在聊誰誰誰的八卦,黎昱恒沒理他們,在這想了半分鐘那二人為什么會一起吃飯。 deadline采訪結束后請吃飯? 宋瑾霖在黎昱恒轉頭看的時候就注意到他,只不過他不想讓羅鈺娜知道,免得她飯還沒吃就逃掉。 他抬眸看她,她正努嘴輕輕吹勺子里的燙飯,上面帶著油色的豉油,被蹭過的嘴唇立刻飽滿晶亮,下一秒就被她的小嘴包裹,咀嚼。 宋瑾霖收回了目光,也低頭吃了起來。 羅鈺娜吃得香,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她剛剛被他叼得快站不住,眼淚一直流到桌子,事后又餓又累,根本沒心情說話。 下面有點酸。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 現在心情好點,想到什么說什么,幾乎是旁若無人。 當然,音量還是控制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范圍,再加上店鋪本就吵鬧,對其他人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 “不用力怎么讓你舒服。” 說完,宋瑾霖夾了一塊牛rou,面無改色地吃下。 羅鈺娜看到那牛rou,想起有次陪阿嫲去街市買菜,那個賣牛rou的阿叔跟站她們旁邊的男人說買多點回去。 補中益氣,強健筋骨。 耳根突然熱起來。 兩人離得近,宋瑾霖的身后是店外一大片連起來的亮堂,繁雜的燈牌和光襯得他的衣服更素凈。 他今天依舊穿著襯衣,手腕處襯衣松挽,腕骨處一直戴有手表,講究且矜貴。 唯有同她上床的時候摘下,露出隱隱的疤痕。 她還意亂情迷地親過。 真是不害臊。 從一瞬的失神中抽離,羅鈺娜將語氣改得平平淡淡,“對了,你的手腕為什么有疤。” 像是在采訪時例行詢問一個問題。 宋瑾霖停下,抬頭對上她的眼睛,問:“怎么,私人采訪?” 羅鈺娜直言不諱:“嗯。” 她確實有私心想知道他的事情。 “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當我沒問過。” 如果他不想提,她也不會繼續問。 宋瑾霖卻是大大方方坦白道:“抑郁癥。” 他的聲音并不冷,很好聽,可語氣是冷的。 他把目光放在她臉上,竟然在她的眼中捕捉到驚訝還有婉轉的擔憂,她身后是零散的人頭,黑色大風扇正嗚嗚吹著。 她的背后是涼的,而他的背后是熱的。 宋瑾霖在想,能不能把她那轉瞬即逝的關心寄存在他這里。 不多,但直擊要害,即刻繳械投降。 羅鈺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折起手腕用掌心拖著下頜看他,“那你現在好了嗎。” “沒有。” 宋瑾霖看向她嘴唇,然后伸出指腹,抹掉她嘴角上的一顆飯粒,唇邊溫熱,不知是因為剛被飯碰過,還是他指腹帶著溫度。 羅鈺娜坐直了身子,腦子里都是他為什么得抑郁癥,任他擦著嘴,“為什么。” 指腹一頓,他對上她漂亮的眼睛,那里有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夢到不該夢的東西,見到不該見的人。” 羅鈺娜心里一緊,唇不自覺地被咬著,而他還在嘴邊的手轉向捏她的下巴,把她的唇從皓齒的咬合中脫離出來,淺色即刻轉為潤紅色。 這一幕,又恰巧被鳩明看見。 “喂,我直白點了,我覺得他們兩個有鬼咯,剛剛宋sir居然上手給羅鈺娜擦嘴,excuse me?” 黎昱恒內心咯噔一下,轉頭看二人。 什么事也沒啊。 下一秒,他竟然對上了宋瑾霖的視線。 那人的眼光明明同之前上課時的一模一樣,卻給他一種暗涌的挑釁。 見鬼了。 “你在看什么。” 羅鈺娜順著他的視線轉過頭望去,才發現黎昱恒,而他也對上了她的視線。 哦,棘手。 羅鈺娜唯有復起一貫的笑容,然后直接忽略宋瑾霖往黎昱恒那邊走去。 宋瑾霖取過她喝過的檸檬茶,抿了一口。 她若讓黎昱恒在她身上馳騁,他可能會殺人。 羅鈺娜眼角上挑,眼中帶水,似被玫瑰的露珠潤過,又純又媚。 “昱恒,你也在這里,怎么不找我。” 她臉不紅心不跳,也是多得半山樓的指導氛圍。 黎昱恒捏起她垂在裙邊的手,摩挲掌心,“剛剛打完球出來,你怎么和宋sir一起吃飯,采訪結束?” 然后,他得到的回答是“嗯”。 旁邊的阿峰見二人在這談情說愛,吹起了口哨:“得啦,你們趕緊去癡纏。” 鳩明也來勁起哄,毫不畏懼別人眼光,唱了段《千千闕歌》:“來日縱是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過這宵美麗,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啊……” 最后一句沒唱完,阿峰就打斷:“呸啦你,這是陳慧嫻講離別的,不吉利。” 鳩明隨意地攏了攏頭發,“我是覺得這段有點意境而已,對吧阿恒,對吧小鈺。” 羅鈺娜笑著,卻是想起那天雨夜,她和宋瑾霖在巷子里親熱后,下定決心斷別離。 千千晚星,亮過月亮,沒想到還是捆綁在一起。 不知什么時候,宋瑾霖已經走到羅鈺娜旁邊,淡淡地問要不要送她回家。 羅鈺娜原本還以為他坐著,被他突然這么一問心都驚了。 黎昱恒卻是看向他,說:“我送吧,別麻煩你了。” 宋瑾霖冷淡道:“不麻煩。” 鳩明都看出來這兩人要杠上了,嘖嘖。 “宋sir,今晚要不要和我們去蒲啊,雖然我也叫你一聲阿sir,但我們幾個年紀差不多,別見外啊。” “我贊成喔,要不你們兩個也別那么早回家,跟我們一起去玩啊,我叫多幾條女來陪小鈺。” 黎昱恒不希望羅鈺娜去那些風塵場所,這里頭鬼佬、本地咸濕佬、大陸嫖客都有,亂七八糟。 羅鈺娜倒是無所謂,她在半山樓工作的時候,經常半夜十二點才回到家,阿嫲已經習慣。 “怎么樣宋sir,有冇得霖(有沒有想法)。” 宋瑾霖劣性一起,接受了提議。 羅鈺娜有些驚訝,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秒,他也自然地進入她的眼波之中,滿臉都在說:別忘了,六小時沒補完。 她咬咬牙,硬著頭皮跟他們說:“最近忙deadline有點累,我想放松一下。” 我!來!啦! 跪了真的,來晚了對不起各位,我在這咚咚咚幾聲。 不知你們喜歡宋sir多一點,還是黎同學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