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堯尚且來不及解釋自己的選擇，就被遞過來的東西堵住了嘴。

    黑色文件夾，底端右下角印刻著燙金的段氏標(biāo)志，簡約卻又富有美感。然而段堯此刻卻半點欣賞的念頭都沒有，他所有的心思全部集中在手中的文件里——一本獨立分開的戶口簿，一張寫著他名字的房產(chǎn)證，一個車鑰匙，一張卡。

    “這是……？”他艱難問出口，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你是我兒子。我總不能看著你日后為了基本生計奔波。這些，至少能保證你后半輩子安好無憂。”

    這些話語，單獨拎出來隨便放到哪里都會讓人以為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周全考慮，是一片拳拳愛意，可這個時間，這個前提和背景，段堯在暖氣充足的屋子里渾身犯冷，整個人如墜冰窖。

    是……什么時候辦好的？

    他僵硬著身體，猶如機械一般翻看著文件。最后，在房產(chǎn)證下找到了時間。十一月底，加上中間的cao作時間，也就是說，關(guān)靜涵回來之后，那通電話之后就開始準(zhǔn)備。

    “所以，你們早就做好不要我的準(zhǔn)備了嗎？讓我猜一猜……是不是，我媽肚子里那個小娃娃也是，準(zhǔn)備之一？”

    丟掉一個不聽話的兒子，自然，要有一個其他孩子來繼承這個家。無意中窺得真相，段堯不可置信看向段卓松，他為自己感到悲哀，對那個沒有什么感觀的還沒有出生的小娃娃感到心疼。

    “提前做好準(zhǔn)備，我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段卓松語氣一如往常冷淡，哪怕自家兒子將真相戳破，也不能改變他分毫。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捏著文件的手指控制不住顫抖，段堯啞著聲低吼著質(zhì)問。

    “段堯，你不能感情用事。”段卓松看了他一眼，無動于衷，言辭中帶有苛責(zé)。

    感情用事……

    “呵……我要是感情用事，就不會站在這里了。”

    他將文件夾壓回桌案，垂著眸，緘默半晌才開口，嘴角帶著嘲諷和悲涼的弧度，低聲道：“你知道嗎？我在那邊遇見了一個很好的男孩子，他人好，對我也好，我覺得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遇見像他一樣符合我心意的人了。可是，你要我選。”

    “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去表白。因為我不可能因為他拋棄我的父母，我的家庭，可我怎么也沒想到……我寧愿放棄他也要選擇的你們，竟然會給我這么大一個驚喜。”

    他仰著頭，吸了吸鼻子，抬手按了按眼尾。

    “行了，就這樣吧。其實你該早點和我談，這樣我或許還能回去陪他過個年。”

    “這十八年來，多謝你們的照顧。”

    最后再看了眼段卓松和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關(guān)靜涵，段堯彎腰對著這對父母鞠了一躬，隨即轉(zhuǎn)身出門，任由身后怎樣呼喊都不再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家里的事告一段落，具體段家這兩個腦回路詭異的父母這么做的緣由將在臨近完結(jié)的時候再提一嘴，不洗白。這對父母就是不稱職。腦回路詭異，心疼我堯。好的接下來可以談戀愛了！

    第33章 Chapter接機

    “阿堯？”

    衛(wèi)景的車剛開到段家別墅，就聽見“砰”的一聲關(guān)門聲，隨即便瞧著段堯匆匆拎著書包穿著外套往外走，冷著一張臉沒有什么表情。

    段堯約莫沒有聽見，徑自從車邊走了過去。

    “阿堯！”

    衛(wèi)景當(dāng)即再喊一句，這才叫住了人。

    段堯停下步子，瞇著眼認了一下，才轉(zhuǎn)身往回走，拉開車門，直接上了副駕駛。

    “你怎么來了？”

    他系上安全帶，整個人往車窗上靠著，后腦抵在玻璃上，瞧著像是看向衛(wèi)景，可實際上眼神卻并未聚焦。

    “家里人多，太煩，來找你躲個清凈。”衛(wèi)景看他臉色，便知有事。當(dāng)即也收了玩鬧的心情，簡單回答一句。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來路上開，尋思著找個二哥空置的公寓帶人過去留一晚，可他還沒確定去哪里，便聽到身邊人低聲開口。

    “去機場。”

    衛(wèi)景偏頭看他一眼，段堯還是那副表情那副神色，只不過原本朝向他的那張臉轉(zhuǎn)向了外側(cè)。這樣的發(fā)小，他感覺有點陌生。從幼兒園開始至今，他也沒有見過他這般神情。哪怕是當(dāng)初確定他爸媽不理會他時，也不過是拽著他嚎啕大哭一場，怏怏不樂三四天，才緩慢好了起來。可哪里像現(xiàn)在這樣，一貫表情豐富的臉上沒有半點神情，原本亮極的眼睛陡然沉了下去，唇瓣緊抿，整個人冷的宛如外頭的冰棱渣子，看上去像是咬著牙強硬將自己包裹起來，再也不肯袒露半分內(nèi)心。

    衛(wèi)景皺眉，他不知道是這回的事太過嚴(yán)重以至于段堯產(chǎn)生這般防御極高的自我防衛(wèi)，還是在他缺席的這半年里，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而導(dǎo)致發(fā)小這般的變化。

    “大年夜，你要回沂江嗎？那里太遠，回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guī)闳ノ腋绲牡胤剑染弮商欤綍r候再回家成不？”

    衛(wèi)景知道自家發(fā)小把父母和家庭看得有多重，這才提供了個兩全的辦法，開口勸人。然而，以往絕對會答應(yīng)的段堯，這一回卻是扯了扯唇角，給了他一個永遠也想不到的答案。

    他說：“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衛(wèi)景手一抖，輪胎軋過路邊冰凌，打了個滑。他驀地轉(zhuǎn)頭看過去，什么叫做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不是說決定先妥協(xié)一段時間嗎？為什么現(xiàn)在截然相反？！

    他有無數(shù)疑問想要讓段堯解答，可段堯說完那一句話，隨即又將眼神轉(zhuǎn)向車外，這個態(tài)度，明顯拒絕交談。他最終沒有多問，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只是趁著紅綠燈，掏出手機給衛(wèi)序之發(fā)了個消息讓他幫忙訂票。

    ……

    窗外的霓虹一閃而過，明亮的路燈下，又能看見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段堯抵著車窗，看著倒影中的自己出神。

    他的腦子里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什么也留不下。

    悠揚的小提琴曲在安靜的車廂內(nèi)響起，他低頭，手機屏幕上閃爍者戚時的名字。

    “不是說好開視頻么？給你發(fā)了很多條消息也沒回，是不是浪飛了？”

    電話接通，帶著笑的聲音在一片鞭炮聲中送入耳里。段堯心口一酸，險些又紅了眼眶。

    “不用開視頻，你今晚就能見到我。”他刻意控制著語調(diào)回答。可那頭明顯就是一頓，好一會兒才聽見回復(fù)。

    “那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