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對的，在坐著的三人，除了我舅舅勉強向溫九柏點了點頭之外，其他兩人的態度都非常冷淡。

    “二姑，你能不能別再請這些奇奇怪怪的人來了。”表哥十分不耐煩的開口道，“不是道士就是神棍，奶奶得的是瘋病，你找這些人來有什么用，還不如趕緊送醫院去呢。”

    “哎，話也不能這么說啊。”舅舅皺著眉頭，拍了我表哥一下，低聲說道，“醫生咱們也都找了，不是說看不出來什么所以然嗎？”

    “那算命的就能看出什么來了啊？真是的。”表哥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就別過頭去，不看溫九柏了。

    “這有什么關系。”一直在玩手機的二表姐也開口了，不過眼睛卻沒從手機屏幕上離開，“有用沒用的，死馬當活馬醫唄。反正就算是來騙錢的，騙走的也不是咱們的錢。”

    二姨站在客廳里，臉上寫滿了尷尬，剛剛介紹時伸出的手，此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而溫九柏則是皺起了眉頭，面露不悅，卻也沒有說什么。

    而我倒早已經習慣了家里各種親戚間時不時劍拔弩張染著硝煙味的對話，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從小最不喜歡各種親戚圍在一起的狀況。

    “對不起，來這邊吧。”二姨低聲說著，離開了客廳，把我們領到了走廊里面的一個房間中。

    這是一間臥室，床上躺著一個老人，正是我的姥娘。一年多沒有見過姥娘，她的臉上似乎又多了幾道皺紋，顯得更滄桑了。老人此時正呼吸均勻，似乎是睡著了。

    二姨走過去，給我姥娘掖了一下被角，嘆了口氣。

    “實在對不起啊，他們平常就是那副樣子，要是冒犯到您，實在是抱歉上。”

    溫九柏搖了搖頭表示并不介意，反倒注意力都在躺在床上的老人，“這就是，你在信里說，時常半夜發瘋的母親？”

    二姨點了點頭，“不過放心，我們喂她吃了安眠藥，暫時應該不會鬧出什么動靜來。”

    “那么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就好好跟我們講一講吧。”溫九柏坐在了床邊一把椅子上，擺出傾聽的姿態來。

    二姨點了點頭，開始了講述，“事情的始末，其實都在信里寫的差不多了。一周前，媽就開始精神狀態不穩定了，像我說的那樣，時常半夜起床，像個游魂一樣，嘴里念叨著些奇怪的東西，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后來她就不止是走動了，整個人都開始變得狂躁起來。”

    “是怎么個狂躁法？”溫九柏問道。

    “這個……很難跟你們形容。”二姨猶豫的說著，“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得了狂犬病的人。”

    “狂犬病？”

    “對，大概就像那個樣子似的。她面無表情，眼神渾濁，嘴巴張開著，口水都從里面淌出來了，但卻精神極度亢奮，見人就會撲過去，嘴里喊叫著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還有一次，她打破了窗戶，一個勁的想往外面跳，我去拉她的時候，她還咬了我一口。”

    說著，二姨挽起了袖子，給我們看她胳膊。果然，胳膊上有一個清晰的咬痕，能看得出用力很大，整個傷口都腫起來并且有些發紫了。

    我不由得有些擔心，脫口而出，“那，姥娘該不會是……真的得了狂犬病吧？”

    聽說狂犬病的潛伏期很長，十年前的病毒都有可能到今天才發作。

    但二姨卻搖了搖頭，“不是。在那天之后，我就通知了家里人。本來家人是想把老太太送去醫院的，但老太太發瘋，見人就抓就咬，誰也沒辦法。最后還是請了幾個醫生來看，都說不是狂犬病的癥狀，單純的瘋了而已。”

    第52章 開始調查（下）

    “可沒有任何理由，人怎么會莫名其妙的瘋了呢？”我忍不住問道。

    “說的可不是嘛。”二姨愁眉苦臉的說，“我們也是后來才想到老頭子去世前說過那樣的話的。顧羽，你還記得你姥爺臨死前什么樣子吧。”

    我心有余悸的點了點頭。忘記什么都好，我姥爺死之前的樣子我可忘不了。

    我的姥爺在生前就是一個脾氣又臭又頑固的老頭，又不喜歡小孩子。我從小就對他敬而遠之。他不僅頑固，心眼也很壞，小時候即使我不去招惹他，他也總有辦法來整我。小時候我扎的辮子不知道被他揪過多少次，一扯就扯下來一整撮頭發，疼得我哇哇直哭。要么就是故意去扯我的裙子，看我哭，他就會露出滿意的笑容。而我凡是把這事跟我媽講，她反而還會再打上我一頓。因此從小到大，姥爺的存在就是我心里的一片陰影。

    到后來，姥爺就得了怪病，去醫院好幾次都查不出任何病因，可他就是痛苦不堪，最后雙腿殘廢，只能在輪椅上度過。從那時開始，他就變得越發古怪，經常毫無征兆的大吼大叫起來，要么就是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念叨著什么。還經常神神秘秘的笑著叫人過來，可你一過去，他就一口咬上你的胳膊、手或者耳朵，有一次我都被他咬出過血。

    姥爺去世的那段時間，我因為忙于高三學習，沒怎么去探望過。可我聽說在姥爺去世前一周，他的身體就開始腐爛了，整個房間里都充斥著一股刺鼻的氣味。而他雖然還睜著眼睛、張著口呼吸，眼里卻已經沒有任何神采了，渾濁得和死人別無兩樣。但是在他咽氣前有那么一會，他突然就回光返照了，嘴里吱吱呀呀的亂叫，滿屋子亂跑，然后大吼著說，“一年！不過一年，我一定要拉著那臭老婆子一塊下地獄！下地獄！”

    ——沒錯，這也就是我二姨信里寫過的內容了。

    二姨嘆了口氣說道，“對啊，所以我們就立刻想到，媽的身上可能是沾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有可能是我爸的魂靈或者什么的。我爸死前也是這樣瘋瘋癲癲的，不知道是怎么了。后來我們也請過幾個說是有本事有道行的和尚道士，可他們看了這個情況，也都擺手說不知道怎么辦。我也是實在沒轍了，這才請了你過來。不過，你來了就好了，我相信你，不管是神是鬼，你肯定有辦法把它給驅除的。”

    說著二姨就站起來，向溫九柏鞠了一躬，眼眶泛紅。

    “既然這委托是我接下來的，那就沒有辦不成的道理。”溫九柏露出一個微笑來，“聽你的講述來看，這個家里確實是盤踞著什么怪物啊。我現在心里也差不多有個數了。”

    “真的嗎？”二姨驚喜的問道，“那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有辦法驅除嗎？”

    溫九柏卻笑著擺了擺手，“要是現在說出來，我的咒語可就不靈驗了。別著急，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我看二姨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此時她的手機卻響了。于是她連忙站起來，出門去接電話。

    “哦，哦……好，行啊。那你就過來吧。”

    我聽到她應了幾句，就掛下電話走了回來。

    “怎么了？”我問道。

    “哦，你mama說她工作那邊的事情忙完了，一會就過來看看是怎么回事。”二姨笑著說道。

    什么——我媽要過來！我差點呼吸沒調整過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呃，那、那什么……那我就……”我結結巴巴的還沒說完，就被溫九柏給搶先了。

    “山秋，我和顧羽還有一些別的事情。既然這邊的情況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什么？”這回結巴的輪到我二姨了，“你們現在就要走嗎？”

    溫九柏笑著點了點頭，“暫時告辭而已，確實是有急事，不得不去。等我整理一下情況，明天還會上門叨擾的。”

    “這、這樣啊……”二姨不知道為什么，露出了十分依依不舍的表情，“明天還會再來？”

    “那是自然的。都說了，委托是我接下的，那么就一定會解決您的憂慮的。”溫九柏帶著笑容，用公式化的語氣說道。

    “九柏，等等！”令人意外的是，二姨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溫九柏的手腕。仔細一看，她的眼角還含著淚光，讓我大吃一驚。

    “你就這樣隨隨便便就來，又隨隨便便的離開嗎？”二姨情緒激動的說著，“就跟當初一樣！你的心里……連我的一絲地位也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