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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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君鸞醒過來時,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自己的頭頂上方一片微光落下,像一頂聚光燈,四周只剩下她一個。 她看了看,自己的周圍除了一片發黑的血跡之外,真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千…千洛?你在哪兒?”洛君鸞叫了一聲,可四周除了她的呼吸聲之外,什么都沒有。 有一種叫做孤獨的絕望,忽然涌上心頭。 她站起身,可身上的疼痛便席卷她的意識。全身鈍痛不已,就像是被生生揉壞了一般。 她抖了抖身上那一層不算太厚的積雪,向前走了兩步。 然而下一秒,一聲輕淺卻慵懶地笑聲從頭頂傳來,透著嘲諷,透著冰冷。 洛君鸞認出那笑聲,如此地熟悉。 “千洛,是你嗎?”她望著頭頂那一片圓圓的天空,心底忽然有了希望。 此刻,自己一個人的恐懼與孤獨,一個人來嘗真的太過可怕。 然而下一秒,姬千洛的話卻讓她頓入深淵谷底,“娘子,怎么辦,她還活著呢。” 而后,一道清亮而又透著嘲諷的女聲響聲。她笑了笑,似乎在嘲笑洛君鸞的天真。 “不妨讓人解決了吧,留著終歸是個禍害。”她說道,語氣里透著喜悅。那種正室打敗妾身的喜悅,她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主權。 而后,忽然響起一個嬰兒的響亮哭聲。洛君鸞忽然想起什么來,竟不敢再說話。女子輕聲哄著孩子,姬千洛也加入其中。 洛君鸞忽然心中疼痛不已,這畫面她見不到,可是聽到了之后,竟然比沒有見到還痛苦。 “闕,你看,孩子多像你呀。”女子說道,似乎是故意說給洛君鸞聽的一般。 姬千洛輕笑了一聲,依舊地慵懶而邪魅,“我的孩子,不像我,像誰?” “千洛,你趕快把她解決了吧,我看著,心中極不舒服的。”女子忽然轉口說道,意思讓趕快動手。 “娘子想要怎么處置?”姬千洛不假思索地問。 女子沒有再出聲,似乎是在想著什么毒計。 “讓寶寶來吧,看看他會怎么選擇,讓她死得好些還是壞些,到底還是要看她的造化的。呵。”女子說道。 姬千洛接著說:“依娘子的便是。” 接著是一陣低語,洛君鸞沒再聽清。 空氣之中安靜了好一會兒,洛君鸞就那樣仰頭等待。她有些時候真不敢相信,姬千洛不是那樣的人。 他白日里為她流的血,他還要輕笑著對她說沒事。 讓她放心的。 可是…… “啊!”洛君鸞因為刺痛叫了一聲,渾身顫抖不已。 一把短匕從天而降,直直從她臉頰旁邊劃過,劃開她的肩膀,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女子的笑聲從上方傳來,接著是嬰兒似乎高興的歡呼聲。女子停了停,問洛君鸞:“呵呵,怎么樣?好受么?這是我的孩子為你選的,洛君鸞你便好自承受著吧。闕,你自己動手吧。” “夫人放心,我保證讓她生、不、如、死。”他一字一頓地道,一刀一刀地就像是在凌遲她的心臟一般。 字字誅心,何等心痛寒凍? “放箭。”他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冰冰冷冷不包含任何感情,洛君鸞仿佛就是一只卑微的螻蟻。不知道他高貴的腳何時落下,自己的生命何時渺小卑微地終結。 接著,密密麻麻地短刀從天而降,貫徹她的身,貫徹她的心。 那刀刺穿她的眼睛,她眼里滿滿的都是血色。自己這般無力,世界仿佛就是在看著她的啞巴劇場。 嘲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渾身都在痛。 可怎么也比不上心痛,血液在倒流,那些原本還鮮活著的東西,在那些殘忍無情的短刀之下,變成了一塊一塊令人作嘔的腐rou。 洛君鸞的眼角落下血淚,仿佛世紀的心酸,都在這里了。 她怎么忘了呢? 他有妻子,他有兒子,他是有家室的人。 而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明知道前面是懸崖,萬丈深淵不見底,明知會粉身碎骨,卻還是跳了下來。 可最后,傷心的還是自己呀。 她怎么忘了呢? 男人給的傷疤,她一輩子都治愈不好了。 “姬闕,我恨你。”她不甘,朝著天空大喊了一聲。 “不要,不要恨我…”一道微弱地嘆息傳來。帶著祈求,他說:“不要恨我……” 洛君鸞仿佛被什么吸了進去,身上的疼痛不見了。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地下。 她睜開眼,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冷汗從自己的額角留下,全身都在疼痛。 一切,都是一個夢。 可她望著四周,一股子難受孤獨委屈,全都涌了上來。 如夢中場景一樣,自己的身邊除了一灘黑色的血跡,什么都沒有。 自己身上還蓋著一個黑紫色狐裘披風,帶著屬于姬千洛的味道。 “為什么…”洛君鸞的眼淚不住漣漣,夢中的疼痛委屈,他的冰冷,她的嘲笑,都還在自己的耳邊回想。 她多么期望,那些事不要發生。 哪怕姬千洛不再了也好,哪怕姬千洛就地告訴她一切。 都好,可是現在的場景如夢中的一般,分外不差。 她多么害怕,姬千洛再做出那樣令她萬箭穿心的事。 她的哭聲,在微弱的光束下顯得渺小而無助,讓一邊的他,聽得心疼。 “鸞……”他輕叫了一聲,聲音沙啞而無力,卻又勉強提高了音量讓她聽到,“別哭,好嗎?” 洛君鸞看著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問:“闕,你在哪里?” “……鸞,你不要哭。我一直在你的身邊,不要找我。”姬千洛說道,并沒有告訴洛君鸞自己的方位。 他真的不想讓洛君鸞看到,這般狼狽的自己。 更不想讓洛君鸞看到,即將死去的自己。 “闕……你到底在哪里?你出來,不要躲著我好不好?我好怕……”洛君鸞慟哭出聲,她想要站起來,可下一秒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她已經被凍得麻木,就算姬千洛那厚大的披風蓋在身上,可她終究還是冷的。 “別怕,我一直都在。”姬千洛微弱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他到底,還是不想出去見她。他此刻多么想幫她拭去眼淚,多想抱著她給她溫暖,可他似乎沒有那個機會了。 “你剛剛……說恨我。” 聽著洛君鸞的哭聲,姬千洛也無奈的閉上哀傷的眼。 洛君鸞此刻抽抽噎噎,道:“嗯,我恨你…恨你怎么丟下我一個…我好恨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出來見我呢……” 姬千洛在黑暗中,沒有說話。 “你說話呀……怎么不說話了……我真的好害怕…可是…可是你都不在……怎么全世界…就只有我一個了……”洛君鸞哭得越發悲傷無助,姬千洛聽著,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 良久,他的聲音再次從黑暗中傳來:“從前,我意氣風發,以為只要有父親那個倔老頭子在,我就可以一世無憂。卻不想,我遇到你。那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挫折,你或許忘了,我第一次去你府上,你和丫鬟在玩紙鳶。當時,我手中有一朵從母親那里偷來的金牡丹,你說用紙鳶和我換風箏,我沒有答應。” 洛君鸞聽著,慢慢停止了哭聲。 這些事,他都記得。可她,卻怎么也不起來了。 懸崖上的那一句話,是腦海中忽然閃過的。她不記得有說過,可那句話閃過時,她是那樣的滿足。 仿佛全世界,有他一個便足以。 “呵,你或許忘了。當時你還咬了我,那道疤現在已經不在了,可是你當時的那個模樣,我一直記著。后來,我說了一句話……”說到這里,姬千洛忽然沒有再說下去。 在黑暗中,他咬著牙,拔出了自己腿上一根短箭,他悶哼一聲。卻是極輕的,洛君鸞聽不到。 可他,全身都是一個個流著血的洞洞,讓他幾乎要痛昏過去。 他咬咬牙,告訴自己。 她在害怕,自己還不能離開。 家族的仇還沒有報,所有不得安息的人都在等著他。他不能就這樣,放棄。 “……后來呢?闕…你還在嗎?”洛君鸞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傳來。 她好害怕,好害怕世界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后來。我說用一個條件來換那你金牡丹,你同意了。你還記得,是什么條件嗎?”姬千洛問她。 “我……不記得了…一點都想不起來……怎么會……”洛君鸞揉著自己的腦袋,她越想,腦袋便越疼。 那些過往,她都在聽著他們說,可自己,卻一點記憶都沒有。 自己真的…是洛君鸞嗎? “闕……”洛君鸞叫了一聲,姬千洛卻不再回答。 “哼……”姬千洛一聲輕哼,他咬著牙,又拔出另一個短箭。 額頭上,已經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而他的臉色,慘白得幾乎不像活人。 洛君鸞似乎聽到什么,心里開始有不好的預感。 她似乎找到了,方向。 她知道他在哪里,她似乎還聽到了,他的痛苦。 “闕,你沒事吧?”她問,拖動著僵硬的雙腿,向著那個方向爬去。 姬千洛渙散的意識好不容易聚集,就感覺到洛君鸞朝著自己這邊過來。 他忽然急急說道:“不要,不要過來。” 然而洛君鸞卻沒有停止,就算出了事。都要一起去面對。 這一下一下的匍匐,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姬千洛的話她都不再聽,她任性了一回。 黑暗中,她觸碰到了血流不止的姬千洛。 他的氣息,夾雜著冷香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迷茫。 她還觸碰到了他身邊一根根的短箭。 那一刻,她淚雨如下。她怎么剛才沒有想到呢,他受了這么重的傷。 “你怎么可以,獨自來面對呢?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闕,你到底……” “你的笑你的鬧,一直都在這里。隨著它一直跳動……我真的不想你見到我這般狼狽……好害怕,狼狽之后,你就不再喜歡我了……”他虛弱地道。 空氣中,有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