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從不說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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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顏悅都沒同君長戚說話,只是直流著眼淚,偶爾發出兩聲輕啼,像只奶貓兒一樣。 君長戚側目許多次,輕聲調笑兩句。顏悅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相反的甚至心里都開始厭惡他。如果不是因為君長戚,那她現在和羅君浮的關系或許會更進一步也說不定。 索性,君長戚也就不再理會她了。他想離她近一些,她反倒躲得越遠,明眼可見的疏離厭惡,他面上不顯,卻也識趣得坐得很遠。 可誰想顏悅越想越覺得是君長戚的錯,順手從墊子底下抽出自己平日愛看的書,朝君長戚打過去。鋒角滑利,在他臉上留下一道血痕,平添兩分妖冶。 妖孽。生的人模人樣,卻總做些畜生不如的事,如若死了最好。顏悅在心底罵道。 君長戚也沒有處理自己的傷口,仿佛根本沒有傷一般,如如尋常般自若。 一路上無話,他也再不逗這個柔柔弱弱的小丫頭了。 顏悅卻是哭得很傷心,讓人不得不在意。 馬車駛了許久,最終在顏府停下。 “莫哭了。”君長戚低頭把玩著手中的墨玉珠串,呼吸聲放得很輕。 顏悅紅著眼瞪他,吼道:“要你管!煩死你了!” 說完,她一撩簾子下了馬車。 馬車外站著早已等候在那兒的顏夙,仿佛習慣一般,他無奈嘆了一口氣。 顏悅撲到他懷里,哭得更加放肆了些,“哥哥…以后你能不能來接我……日后出門我一定給你知道……我不想讓他接……要讓人知道我和他坐過同一輛馬車,別人還怎么看我?” 聲音不大不小,周圍人正好能聽得見,唯獨顏夙變了臉色。 “meimei,你進去。”他沉聲道,眉目間多了些冷漠。 還不明白顏夙為何突然如此,顏悅疑惑,淚眼婆娑地道:“哥哥…好不好嘛?” 美人似泣猶憐,叫人忍不住心軟下來。 可這回顏夙還是神色不改,“你進去,爹在前廳等著你。” “我不!”顏悅下意識地道。 最近顏父莫名其妙的被降品,同僚也不時來排擠他,自己這會兒去不是去送死嗎? 反正這事肯定是君長戚的手筆,父親要發火也不該找她發才是。顏悅不滿的想。 顏夙揉揉眉心,疲憊地道:“父親心情不好,你好好認個錯,他不會拿你怎樣的。” 南禹安最近也不知抽什么風,把前朝官員貶的貶,驅的驅,連他也不能幸免。到底是對顏家還有顧及,畢竟是三代朝臣,南禹安心里不可能沒有芥蒂。 再加上東宮皇后對顏府的敵意,顏悅在這個時候外出,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顏悅大聲道:“我不要!” 這還是她頭一次反駁兄長,像是遲來的青春期叛逆期。 “顏悅!”頭愈發的疼了。 “我才不要進去挨那莫名其妙的罵。”說著,她刻意放大了聲,接著道:“明就是有人刻意的針對我們,你們接近了什么臟東西自己不知道?這是你們自己的過錯,與我無關。” 說著,也不理顏夙,朝后門走去。 顏夙:“meimei!” 對方沒有理會他,纖細的背影消失在轉角。 顏夙無奈,拱手對馬車內的君長戚道:“實在對不住,九千歲,她年少不懂事,不知朝堂事。” “進來說話。”君長戚沒發表什么看法。 顏夙領命,入了馬車。 就在方才顏家兄妹在外爭吵那一段時間,君長戚已經泡好了一壺茶,滿室茶香。 他給顏夙倒了一杯,并不在意方才的事。 顏夙垂下眸,握著茶杯半晌不語,不知在思何事。 君長戚抿了一口,任由澀味在口中暈開,“你同沐家小姐的婚事,要繼續嗎?” “如若她不嫌棄我,自然還是要繼續的。”顏夙說,可心里卻也不由得有些小小的無措。 自己已經不再是從前那般高官,不能讓妻子出去長臉,失了臉面是必然的。 突然,顏夙才想起自己將沐流光想成那種愛慕虛榮,貪圖名利的人,一時羞燥。自己的圣賢書真是白讀了。 君長戚沉吟片刻,提醒道:“如果讓她知道,日后將軍府的消亡和你有關……” “我會待她一萬倍的好。”顏夙打斷他,額頭上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 若真有那時,那也是大仇得報之時。那樣自己也就無牽無掛,拿自己的命抵給她也是無妨的。 君長戚不知他心中所想,話題一轉,“你如何看皇帝最近的動作?” 最近的動作? 顏夙斂眸,不難看出其中暗沉,“他好像……是在為誰鋪路。”他抬頭看了一眼君長戚的臉色,又低下頭,“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君長戚有一下沒一下的滑著杯蓋,噙著淡漠的笑,“他知道自己的身子,總得為自己和南家留些后路。” 其實南禹安很早就有了這個打算,只是那時一直被君長戚壓著威嚴,不敢有所動作。如今南禹民回歸,他才更有了底氣。 如此一想,倒真像那么回事。 顏夙抿了口茶,苦澀不由得沖撞上來,“如若他真的不在了,南禹民的確是最好的人選。” 南禹民有比南禹安實力,若他真的登上王位,會給他們添許多麻煩。 君長戚嘆了口氣,又似乎欣慰,“這場鬧劇是該收尾了。” “請九……殿下吩咐。” “我會讓人調理南禹安的身體,起碼……讓他有一個孩子。王位之事他和南禹民早已商量好,如若這時出了變故……” 顏夙勾起不咸不淡的笑,“臣明白了。” 按照南禹民的性子,必然會導致兄弟離心。 若是真的有了孩子,南禹安就會改變風向,將南禹民給排出去。 君長戚笑道:“這件事慢慢來,不急。咱們有的是時間撐到三國舉兵的那一天。” 他說得云淡風輕,好似不關自己的事一般。只是顏夙覺得他心里必然是苦澀的,因為南榮曾經……是屬于他的。 百年基業,一朝易主,他也從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跌落,成為三國君主手中的一顆棋子。說不苦,那一定是假的。 顏夙喝著茶,慢慢體會其中苦澀,好像也能嘗到一些當年君長戚的苦澀似的。 任由苦澀穿過肚腸,于心酸融在一處,又是別樣滋味。 …… 此時,素來平靜的將軍府出了事。 沐流光病倒了,也不知是什么病,卻是比沐云翔還嚴重的。 自從那日從地牢里出去后,她便一病不起。 沐瀟湘知道,如今沐流光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她才是將軍府的嫡女。接下來,就要看她怎么走了。 沐瀟湘有些期待。 此時,一個身穿襤褸血衣,身浸血污的女子就跪倒在沐瀟湘腳邊。 女子抬起頭,就算被亂發遮蓋,平日素雅的面孔已經臟污不堪,卻還是不難看出她的身份。 “多謝主子救我。”禾歡有氣無力地道。 她已經被餓了好幾天了,那種無力感讓她想起自己剛逃亡的那段時間。 沐瀟湘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不是我,是宮花閣的人要救你。這也是我欠她的。” 她口中的她,自然就是霜花小宮主。 禾歡難掩苦澀,不知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么。她對著沐瀟湘磕了個頭,“多謝主子。” “不過我為你求了個恩典。”沐瀟湘忽然轉頭一笑,雖然根本沒有任何笑意。 禾歡不明。 沐瀟湘拿出上次從墓里挖出來的占星閣的圖紙,遞給禾歡,“宮花閣的會等你報完仇之后再處置你,這段日子,她們也會將你接回去養身體。這段日子想必她們不會虧待你,畢竟她們不想日后沒有折磨的樂趣。” 調笑的話語,無情的話。 禾歡顫了顫,接過圖紙,低下頭:“多謝主子。” 能報仇最好了,她已經無所謂自己怎么死了。 宮花閣能做到如此,已經是所能釋放的最大的善意。 “下去歇息吧。一會兒會有人來接你的。”沐瀟湘抬手落下黑子。 禾歡起身,開門離去。 門口站著容羽,她笑著看著禾歡,不知是何意味。 “沒想到我們之中,是你要先離開。”容羽笑著說。 禾歡笑了一聲,眉尾一挑,“你最好能活到我回來的時候,到時候我會連你一并解決掉。” 說著,也不顧對方什么臉色,她顧自離去。 她捏緊手中圖紙,嘴角挑起一笑。 都死,誰都要死。 待禾歡關上房門,禾歡也閃身進入房。 沐瀟湘已經沒有下棋的欲望了,捧著杯看著窗外發呆。 神色淡淡,眼簾微垂,眼底淡淡的失落也不難發現。 說到底,從一開始就走不到一處的。 容羽有一下沒一下地替她扇著風,忍不住喚道:“主子。” “若是你……你可會怨我?” 失落,無休無止的失落。 容羽沒有回答,因為答案是肯定的。 從前的左苓是不會為這種事失落神傷的,因為她根本不需要這種情緒。她只會一味的強大,然后去爭奪更多的領土。 那種快樂,或許是能抵消這種失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