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菀顏看著顧菀晴的腿，從前那光滑白嫩的皮膚早就已經變得滿是膿瘡，那暗紅色的斑塊流出來的膿，早就已經被著冬日的天氣凍的凝結在腿上。

    顧菀晴慌亂中打掉顧菀顏的手，顧菀顏手中的錦帕落地，她緩緩地抬起手，身后跟著的白衣立刻再次遞上干凈的錦帕，顧菀顏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扔在顧菀晴的面前。

    “我也不想隱瞞你，是祖母讓我來的，問你愿不愿意回到顧家。”

    顧菀晴抬眼看著顧菀顏，她正居高臨下的在地看著她，顧菀晴忽然笑出來，那雙凍得發紫的雙唇，張了張口卻并沒有說出任何話來，只是哈出了些許的白哈氣。

    她就算回到顧家又有什么用呢？郝依玫也一定會嫌棄她，就算是當著老夫人的面不說什么，背地里也一定會狠狠地詆毀她吧！

    顧菀顏看著她的表情，了然的點了點頭，看來她是不打算回去了，這生的機會就擺在他眼前，既然她不愿意回去，那她也沒有辦法。

    “我…已經時日無多了…”

    氣若游絲的聲音從顧菀晴微張的口中發出來，最近她越來越感覺到痛苦難耐，估計已經活不了多久了，與其死在顧家讓老夫人傷心難過，不如就死在這里，眼不見為凈吧！

    這些時日她回憶起老夫人對她的種種，其實老夫人心中也是惦記她的，她不想讓自己最后的親人為她傷心難過。

    “既然你不愿意回去，那就在這里等死吧。”

    說完顧菀顏轉身就離開了這里，白衣看了看蜷縮在角落里的顧菀晴也跟著顧菀顏離開了。

    “顏顏怎么樣？”

    來到泰豐樓，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詢問顧菀晴的意思，顧菀顏坐在老夫人旁邊嘆了口氣。

    “jiejie性子向來倔強，您又不是不知，如今，怎么勸都沒用，不肯回去。”

    老夫人也是無奈，顧菀晴不愿意回去，她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將人帶回去畢竟，她是罪臣之婦，要是皇上知道了這件事，一旦問罪下來，整個顧家保不保的住還兩說。

    “祖母也不必cao心了，jiejie怕是也想通了許多吧，不想讓您跟著她cao心了，她也希望祖母能好好的安享晚年，您就照著她的意思去做吧。”

    老夫人嘆了口氣，這幾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心里怎么能不惦記呢？如今唯一能夠讓人省心的也就是顧清越了，這孩子越來越懂事，也很吃苦努力，讓她心里覺得很欣慰。

    “那我就先回去了，出來了這么久我也累了。”

    “白衣送祖母回去。”

    白衣俯身行了禮，然后就是攙扶著老夫人離開了雅間，老夫人離開后不久，君堇年就推門走進來。

    “死了。”

    顧菀顏當然值得君堇年說的是誰，她的表情依舊很平靜，但是內心里卻覺得有些悲傷，有的時候血脈就是這么神奇的東西。

    “在哪兒？”

    君堇年拉著顧菀顏的手里開了泰豐樓，來到剛剛顧菀顏來過的地方，這里聚集了不少人。

    “都散了吧，不過就是死了一個乞丐何必在這里聚集著，都沒事可做嗎？”

    君堇年的聲音冷冽，比這冬日的天氣還要冷上幾分，那些圍觀的人群看著兩人的穿著，就知道這兩人必定是皇城里的皇親貴胄，自然是不敢再有停留，三三兩兩的結伴散去了。

    顧菀顏看著一動不動的顧菀晴，那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堇王府的方向，看來，她到死都是恨著顧菀顏的。

    不過倒也好，至少能讓顧菀顏的心里不那么悲傷，畢竟死了一個恨自己的人，那就說明自己又少了一個敵人。

    顧菀顏走上前，那雙手覆蓋在顧菀晴的眼睛上，等到離開的時候，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已經閉上了。

    “好歹也是顧家的女兒，派人送到祖陵去埋了吧？”

    說完顧菀顏就轉身離開了這里，雖說是顧家的千金小姐，但是死后，卻不能擁有任何的姓名，只能以一個丫鬟的身份入葬顧家祖陵。

    君堇年知道顧菀顏是傷心的，這場手足相殘的戲碼，最終還是落下了帷幕，但是，這沒有誰輸誰贏，因為死的都是自己的親人，誰也不是這場角逐中的勝者。

    “不必太傷心了，她自己選的路又能怪誰呢？或許是你安排了他們相遇，但我想，你也做不到不為自己死去的孩子報仇吧！”

    是啊！顧菀晴前世一刀一刀的捅死了自己的孩子，她怎么能不恨她？那她就帶著這種恨意，繼續不安心的活下去吧。

    顧菀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她只知道自己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君堇年生怕打擾了顧菀顏的休息，起身去開門。

    “什么事這么著急？”

    君堇年的語氣并不是很好，白衣有些歉意地看著君堇年有些焦急的壓低聲音開口。

    “景夫人來過，說五姨娘似乎是快不行了。”

    顧菀顏聽著白衣的話，立刻就從床上起來了，從前一直沒有得到消息，郝依玫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這怎么回事？”

    “景夫人只說快不行了，她也不知道該求助誰，所以就來到了這里，希望您能快點過去看看，她就先回顧家了。”

    顧菀顏快速的穿好了衣服，然后出了房間，君堇年跟在她的身后，囑咐了白衣和墨錦一句好好的照顧兩個小世子，然后就跟著顧菀顏出了堇王府。

    “沒想到天竟然黑了。”

    剛剛顧菀顏太過著急都沒注意到天色已經這么晚了，馬車停在太傅府的門前，兩人下了馬車，直奔五姨娘的院子而來。

    “這到底怎么回事？”

    顧菀思聽著顧菀顏的聲音差點沒有哭出來，她的手緊緊的抓著顧菀顏的手。

    景峰看著兩人來到這里，立刻俯身行禮，君堇年揮了揮手，他就站起身來。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之前娘親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癥狀，怎么會這樣呢？”

    現在的顧菀思也真的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老夫人和顧寧朗很快就來了，見到顧菀顏和君堇年立刻俯身去行禮。

    “堇王爺吉祥，堇王妃吉祥。”

    “祖母，岳丈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老夫人和顧寧朗站起身，顧菀顏扶著老婦人坐在椅子上，不由的問起這件事情的原因，老夫人嘆了口氣，緩緩地開口。

    “五姨娘的身子早就不行了，只是一直拖著不想告訴你們，怕你們擔心，最近的一次病發是在菀思成婚前，大概是為了能盡快將嫁衣做好，熬了幾天夜，人年紀大了終歸是不行了。”

    顧菀思驚訝，那時候就已經病發了，為什么沒有告訴她呢？

    “不告訴你，是想讓你安安心心的出嫁，那時候就看過大夫了，大夫說，已經時日無多了，這次病發怕是…”

    老夫人的話沒有在說下去，但是在座的人卻都明白，從前郝依玫沒有任何癥狀，但是這次病發便是嚴重的，看來，真的是時日無多了…

    顧菀顏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一天之內顧家接連兩個人去世，若是都告訴老夫人，她怕是也經受不住這個打擊，便也沒有開口告訴她顧菀晴已經死了的事情。

    很快大夫出門走出來，他的雙手上沾染了鮮血，看的顧菀思心驚rou跳的。

    “怎么樣了？”

    “景夫人您節哀吧！姨娘怕是…您進去看看吧，姨娘說有話要對您說。”

    看著大夫絕望的表情，顧菀思知道他也真的是回天乏術了，若不是景峰扶著他，他怕是早就已經癱軟在地上了。

    景峰扶著她走到門口，然后她自己跌跌撞撞的走進去，內室里一片狼藉，她坐在床上，看著郝依玫那雙帶著笑的眼睛，就是抑制不住的想哭。

    “娘…”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讓兩人都落下淚了，顧菀思的聲音是抑制不住的顫抖。

    “好孩子，別為娘親傷心，從前娘親做的不對，一心希望你嫁給軒王爺，如今嫁給景峰，看你過得如此幸福，開心娘親也就放心了。”

    顧菀思的手緊緊的抓著郝依玫的手，眼淚控制不住的落下來，她搖了搖頭，這么長時間來他們之間的誤會，因為她的倔強一直沒有解開，如今郝依玫這般模樣，她心中只覺得愧疚。

    “娘親，您別說了，你好好的休息一定會好起來的，好不好？”

    “娘自己的身體清楚，只是娘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看到你的孩子。”

    說起孩子，顧菀思將郝依玫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表情變得溫柔。

    “娘，我有身孕了，已經兩個月了，本來想著，月份再大一點，再穩定一點就告訴你們的，這個小家伙一定會平安出生的，你放心吧！”

    郝依玫聽著顧菀思的話，那雙眼睛彎彎的笑起來，能聽到自己的女兒懷孕了，她是真的很高興，不過，這個小家伙跟她可能無緣再見了。

    “希望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公子，也好能夠像景峰一樣，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