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悅生生別過臉，不肯伸手去接明振東的手帕。她汲了一下鼻子，嘶啞里拖著濃重的鼻音，“上次不是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嗎？”

    她記得很清楚，上次她跟他說得明明白白：以后都不要來找她，互不打擾，各生安好。

    明振東勾起一個淺笑，微微地搖了搖頭，“小悅，既然我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那我就沒有辦法當作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

    他聽說姜家的喬遷之喜，所以特意從云城開車趕來。帶禮前來祝賀不過是借口，明振東很清楚自己只是找個借口來見見女兒。

    誰料中途發生了點意外，等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夜幕降臨了。明振東沒想到姜家會在如此喜慶的日子里接連發生這樣的災難事。

    “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回明家。”明振東回去后也想清楚想明白了，想讓姜悅馬上就接受他這個父親是不可能的，他得多給她一些時間。強迫，只能讓事情適得其反，讓姜悅更加反感抗拒他罷了。

    “你放心吧，我沒有打擾你的意思，只是我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明振東說。

    “那你現在見著了，可以走了！”姜悅說。

    明振東也料到會被她下“逐客令”，無奈地勾了勾嘴唇，“如果你外婆沒事的話，我就走。要是……我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不必了！”姜悅轉身抬眸看向他，“明先生，你貴人事忙日理萬機，還是請回吧！”

    明振東伸手捏了捏自己眉心，語氣近乎懇求道：“小悅，就算你不認我這個父親，但可不可以平心靜氣地把我當成一個朋友？”

    “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你不喜歡做的事情，也不會打擾你現在的生活。”明振東的語氣頓了頓，“她是云飄的母親，也就是我的母親，現在云飄走了，我想代她盡一分力所能及的孝心。”

    “早在十幾年前，你干嘛不說要替她盡一分力所能及的孝心？”姜悅每次見到明振東，怒火總是忍不住往上翻涌，怎么也控制不住，“你還是請回吧！我外婆醒了見到你，就準又要被你給惹氣了。”

    見姜悅一而再再而三出言傷害明振東，高助理實在忍不住要替明振東“伸冤”，“姜小姐，您有所不知，其實明先生每個月都……”

    “閉嘴！”不等高助理把話說完，明振東開口打斷他的話。

    “明先生您……”明振東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高助理只得生生把那些沒說完的話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想不明白，明先生為什么要任由姜小姐誤會呢？

    這些年，雖然明振東不曾回過安平村看望姜老太，但物質上從未有過半分虧待，每個月準時往姜老太的帳戶里轉一筆贍養費。

    姜娜一點也不關心姜老太的死活，自從來了醫院之后，視線就一直黏在明振東的身上。見明振東往姜悅身邊靠，她也借機往他們的身邊挪，不敢挨得近，只得豎起耳朵偷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明振東是在刻意討好姜悅，跟她說話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她不開心。姜娜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泡在酸醋缸里，酸到不行。

    在此之前，姜娜一直都滿心眼地鄙夷姜悅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也因為她這樣的出身，所以從小到大，姜娜都覺得自己要比姜悅高人一等。

    可現在，姜娜卻很想成為姜悅這樣的私生女，恨不得跑過去冒認自己就是姜悅。

    雖然姜娜并不知道明振東是什么身份，但是在來醫院的路上，她聽了姜二叔和林大隊長的對話，知道他的座駕得要七位數。

    姜娜當時聽了，眼睛都直了。這僅僅是出門代步工具就是七位數，那他的身家可想而知。

    難怪當年她那個短命鬼姑姑姜云飄死活要嫁給明振東，甚至不惜拼了命要給他生孩子。這么一座金礦，誰不想擁有啊？

    姜娜的視線又往明振東的身上瞟，心想著怎么在他的面前好好表現，最好就是能在他的身上撈點好處。

    姜立軍的注意力不在明振東的身上，他在急救室門前慌張地踱來踱去，雙手緊握成拳，任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刺痛感麻痹著才他沒有當著眾人的面崩潰痛哭。

    張一慧無力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雙眼空洞兩目無神，現在心力交瘁不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千瘡百孔才是她此時的心情寫照。

    短短的一天時間里，先是她的兒子走丟了，再是家婆車禍進了急救室生死未卜。兒子走丟的時候，她哭得死來活去，現在呢，她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張一慧想不明白，明明今天是雙喜臨門的大好日子，最后卻落得個禍不單行的下場呢？

    難道真的如別人所說那樣，她的命太硬福太薄了，注定沒有辦法享受好日子的？

    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了，仿佛過了半個世紀般漫長，急救室的大門終于緩緩被打開了，姜悅第一時間跑上前，嘶啞的聲音里透著顫抖，“醫生，我外婆她現在怎么樣了？”

    醫生把口罩摘了下來，臉色依舊凝重，看得姜悅和姜立軍心下一沉。

    姜立軍喉嚨干澀，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醫生，我媽她……”

    醫生說：“傷者暫時無性命之憂。”

    姜悅等人還來不及說謝謝，醫生又道：“雖然她暫時無性命之憂，可病人的意識不清，什么時候醒過來，甚至能不能醒過來都是一個未知數。”

    醫生語氣稍頓，“傷者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還望家屬們有個心理準備。”

    姜悅臉上的笑容僵硬，慌得生生后退幾步，通體發麻，猶如掉入冰窖。

    張一慧眼如泉涌，悔恨化作無數把鋒利的刀一下又一下地捅著她的心窩，鮮血淋漓。如果不是她跟姜老太說了那樣一番話，姜老太也許就不會執意要出門找小峰，她沒有出門的話，也就不會攤上車禍。

    說到底，都是她害了姜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