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諾大概在吃晚飯，聽筒里傳來筷子碰到瓷碗的聲音。

    他到現在就啃了兩串糖葫蘆，肚子里雖說不算空空如也，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沒，還在車上。”秦楊掃了眼顯示屏，什么也看不見。剛才腦子里在想事情，報站也沒聽到，現在還有幾站到家也不知道了。

    話筒兩端很長時間都沒動靜，秦楊這邊車廂里人挺多，但是大家都沒發出聲音，耳邊滿是地鐵在地下穿梭的隆隆聲。

    鄧諾仔細聽著，能聽見那頭微弱的呼吸。

    “真的沒把握？考不好沒什么，學校也不是要求一定要拿獎。”

    鄧諾的嗓音在此刻莫名有股安撫的味道，不過低落煩躁的情緒并沒有因此而好轉。

    十三中是H市排名前三的高中，與省附和市高經常一爭高下。高考比，學考比，競賽比，硬件軟件、優秀教師學生、精品課程、學校稱號，什么都能較勁。

    以前老高考時代一直是市高和十三中的理科比較強，省附文科厲害。現在實行選科制度，各自的優勢便體現出來，差距可以說越拉越近，更加不分勝負。

    有部分同學參加過前面兩次的選考學考，幾個學校發現差距并不是很大。

    因此大家都鉚足了勁兒從其他方面入手，競賽就是其中很重要一條。

    秦楊清楚為什么學校會找他這個剛轉過來，甚至連底細都沒摸清楚的人去。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煩躁焦慮。競賽名額有限，學校把這個機會給他顯然是相信他的能力，可實際上他又完全沒可能達到學校的預期效果……只會帶來驚嚇。

    “如果我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糟糕，你還會……”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會。”鄧諾截住了他的話，接下去道，“只是一場競賽而已。你會因為我交白卷就和我絕交么？”

    “不會。”秦楊低頭笑了，如果鄧諾考試交白卷那他還高興呢。

    “那不就行了。”鄧諾放下碗筷，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早點回家，別在外面瞎溜達。”

    “嘟嘟嘟——”

    鄧諾看了眼屏幕，“通話已結束”，無奈地笑了下。

    ——秦楊并沒有主動掛電話。

    他是被迫的。

    “各位乘客您好，由于列車故障，將停滯約十分鐘。請您在原地等候，不要隨意走動。”

    秦楊面無表情地維持著握著手機的姿勢，身體近乎僵硬。

    千防萬防，防不住天煞的緊急制動。

    ——親愛的手機神龍擺尾、蛇皮走位，穿越人海，摔到了三米開外的座位下。

    靈魂分崩離析。

    秦楊第二天去數碼城找力哥取回三張修好的光盤，回到家剛打開ipad便收到狂轟濫炸的群信息。

    他隨意掃了一眼，班群在討論學校十個人參加市里物理競賽的事情。

    狗班崽：“期中成績出來了，我幻滅了。”

    小鹿倩倩：“怎么了？你看到成績了嗎。等等，你為什么私聊我？”

    盧倩倩打字的手微微顫抖，眼里幾乎滲出淚花：“我……考砸了嗎？”

    狗班崽推了推眼鏡：“那倒沒有，因為有件事我不敢……不然我早就發班群里了。”

    小鹿倩倩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什么事呀，咱們班誰的成績沒經歷過大風大浪。”

    狗班崽：“剛剛是誰嚇得要死。”

    小鹿倩倩：“快說！我好急！”

    狗班崽發了個神秘兮兮的表情，又配了張天崩地裂：“你知道，秦楊的成績嗎。”

    小鹿倩倩小手一揮：“秦楊同學嘛，雖然不太了解，應該還可以吧，畢竟要代表咱們學校去參加競賽的。”

    狗班崽：“我給你發個截圖，你別傳出去。現在班里已經有人來問我成績了，我就說不知道，還得問問老班的意思再說。”

    小鹿倩倩，也就是學委盧倩倩，嘬著吸管收到了來自班長同學的截圖。

    秦楊：語文98，數學23，英語95；政治53，歷史60，地理42；物理38，化學47，生物50，技術55。

    吸管掉進果汁杯里，她倒吸一口涼氣，失聲喊道：“什么？！”

    “什么？？！！”老周的手機磕到地上，顧不得邊緣摔破趕緊又撈起來，“這真是秦楊的成績？！”

    高二2班班主任痛心疾首：“真的，我也不敢相信，這誰想得到啊。”

    “物理38，38？我看他才是38吧！”老血涌上喉嚨，老周感覺三十幾的年紀身體已力不從心，頭暈目眩，地動山搖。

    班主任同志顫顫巍巍小聲發言：“那，物理競賽他還能去嗎？”

    一口腥甜堵在喉頭，老周氣得站不住直拍自家沙發：“報都報上去了，怎么改！要不就只能不去，能不去嗎！”

    “那……去那邊給其他幾個學校看到了也不太好吧。”

    何止不太好，簡直丟人到家了。

    牛頓杯競賽報名系統上報后無法修改，不去的話臨陣脫逃，還會降低年級組團隊分，去了丟臉丟到太平洋。

    老周一針見血：“他究竟是真的不會念書還是態度不端正，難道我之前看到的履歷都是假的不是？”

    “這個我也有在了解，教務部鄧老師打電話給他上一個學校確認了，過會兒應該能有答復。”

    老周咽下那口血，深深嘆了口氣：“國賽一等獎啊，一個學校能有幾個這種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