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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他們今天訪問了二十多人,大概要明天才能整理完。 在此之前,他有件事要和卓桓說。 伏城轉頭一看,倏地愣住。 卓桓不在位子上? 想了想,伏城走下樓,結果在一層倉庫尋找了半天,都沒看到卓大爺的身影。 回到二層,伏城又找了找,終于在陽臺上找到那個男人。他走了過去,還沒進入陽臺,就被蘇飛攔下。 朋克少年神秘兮兮地閉緊嘴巴,擠眉弄眼、表情夸張地對著伏城指手畫腳,對卓桓的背影指指點點。 伏城:“怎么了?” 蘇飛瞪大眼:“噓!!!” 伏城:“……” 蛤? 擔心被某個男人聽見,蘇飛迅速地把伏城拉到一邊:“別去招惹RIP,他心情不好。你們回來前他一直在陽臺上抽煙,都抽了快一包了!” “……” “到底怎么了?” 蘇飛壓低聲音:“他被打了。” 伏城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什么?” “RIP被打了!” 伏城:“……” 從蘇飛口中大致知道了事情經過,伏城的神色漸漸沉了下來。不顧蘇飛的阻攔,他走進陽臺。 聽到他的腳步聲,男人依舊靠著扶手,抬頭看天,神色不愉地抽著煙。濃烈沉郁的菸味刺入鼻腔,仿若纏繞在他的身側,久不彌散。 卓桓顯然不高興極了。 蘇飛只知道他不高興,但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不高興什么,是不高興自己被人打了,還是什么。 咸澀的海風迎面吹拂而來,站在陽臺上遠遠眺望,圓月倒映在海面上的影子被拉得頎長纖瘦,隨海浪波濤起伏而動。清輝照入水底深處,與海水一起卷上沙灘,又寂寂無名地落去,潮漲潮汐。 “美航的俾斯麥。” 青年清澈的聲音似金石碎玉,不急不緩、不溫不火,順著晚風傳入耳腔。 卓桓緩慢地轉過頭,看他。 伏城靠著欄桿,聲音平靜,本就清秀寡淡的臉龐被如水月色照亮。眉目極淡,眼神卻溫潤,目光深處仿若沉浸了一整片寧靜的琥珀。 兩人無聲地對視。 卓桓手指夾著煙,卻沒再抽。 伏城說:“這是機長凱爾·舒爾曼的外號,美航的俾斯麥。十七年前,老約瑟夫還在美航的時候,也被叫過這個名字。老約瑟夫沒和邁克爾·哈里森發生過直接沖突,所以沒有人說他有錯,連他自己也無法回答出那個問題。只有死去的哈里森自己才知道,為什么他當初沒有向經驗豐富的、被稱為俾斯麥的機長求助。” “但是這一次,蒂姆·哈里森和他的俾斯麥機長發生過沖突。” “卓老師,已經確定飛機沒有任何機械故障了么。” 很久后,卓桓才回答他,只很簡潔的一個字:“嗯。” 兩人都沒再開口。 將最后一根煙抽完,扔進玻璃煙灰缸里捻滅,卓桓正要離開陽臺。 “卓老師。” “嗯?” “您的眉骨那兒破了。” 卓桓身體一頓。 伏城從口袋里拿出一次性碘酒棉簽,拆開塑料袋。距離突然拉近,他抬起手,直截了當地傾身上前,輕輕地幫這個男人清洗傷口。手指不可避免地擦過男人的皮膚,確定都清洗干凈了,伏城才松開手。 “好了。” 被碘酒擦過的地方,風一吹,透骨的寒意。 卓桓:“喂,伏城。” 伏城抬起頭:“嗯?” “故意的么。” 他沒反應過來:“……什么?” 一道極快又輕促的呵笑。 下一秒,砰的一聲,男人的手臂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推,整個人便被按在了陽臺欄桿上。后背撞上欄桿,不痛,但讓伏城瞬間怔住,他錯愕地抬起頭看向這個男人,然而所有要問的話卻在對方猛然的逼近下,全部消失無蹤。 清雅狹長的雙眸逼得極近,大腦中驟然空白,如靈魂被一手攫住。 伏城瞳孔緊縮。 單薄的唇幾乎快要貼上他的嘴唇,但卻偏偏留下一絲縫隙,只要伏城一動,就能貼上去。 這時,卓桓開了口,溫熱的呼吸輕輕落在伏城的唇上。 “——我說,你是故意的么。” 鼻腔被濃烈而強大的菸味充斥,男人的嗓音低啞動聽,刻意壓低了聲線,極盡曖昧。 轟然一聲,世界驀然寂靜。 直到不遠處的海灘上傳來年輕男女的歡聲笑語。 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冬天還有人會在波士頓沙灘上篝火夜營,年輕人的笑聲和歌聲傳進伏城的耳中,他卻只聽到那縹緲虛幻的歌聲里,好像有個男孩子深情地唱了一句情歌。 見他不說話,卓桓嗤笑一聲,伸出手按了按伏城的額頭,接著轉身便走。 他雙手插著口袋,非常自在隨意地大步離去,留給世界一個灑脫傲慢的背影。 夜風無聲地吹著。 伏城回過神,他忽然冷靜下來。 靠著冰冷的陽臺欄桿,他第一次意識到一件事。 “卓桓,是gay。” 胸腔里的心臟跳得比往常快了許多,伏城垂下眼皮,面無表情地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煙。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