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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無奈,緊緊拽住岳定唐的胳膊,生怕一松手人就跑了。 “定唐,實不相瞞,關家的情況,你也瞧見了,大哥沒個長兄的樣子,成日與老四胡鬧,老三什么事都不管,老五又剛回來,年輕沖動不懂事,今晚這頓飯,本該隆重為你接風洗塵,可其他人不肯來,你二表舅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將就張羅,你別見怪,回頭,等老爺子開了庫房,我手頭寬裕了,再請你到本城最大的酒樓好好吃一頓,你看成么?” 岳定唐淡淡道:“我們下榻的廂房,別說陳設擺件,連椅子都沒了,這就是關家的待客之道?” 二老爺唉聲嘆氣:“那都是老大干的,他說他是長兄,關家大部分東西本來就應該是他的,老大一起頭,老四也跟著,這家就亂套了,我怎么都勸不住,只能由他們去了!這不,今兒他們剛鬧了一場,本來要給你接風洗塵的,也都一個個托辭不肯來了,老太爺去世之后,老大攛掇要將公中的錢拿出來分掉,如今雖還沒正式分家,但各房管各房的,誰也不肯多出一角銀子了!” 二老爺和岳定唐顧著說話,凌樞的眼睛卻落在盤中的餃子上。 岳定唐沒有對二老爺的話表態,反是提醒他:“二表舅,我們有些餓了,不如吃完再說。” 二老爺忙道:“對對,先吃,先吃,來,動筷子!” 餃子據二老爺說,是雞毛菜豬rou餡的,凌樞嚼了半天,吃到滿嘴的雞毛菜,豬rou也許已經消失在茫茫菜餡里不復蹤跡。 再看白菜豬rou燉粉條,筷子一翻,汪洋搬的白菜粉條,偶能看見零星肥rou,那也比三姑六婆的閑言碎語還要細碎幾分。 “二老爺,方才我們從關家下人嘴里,聽見了一些閑言閑語。” 凌樞把粉條嚼了又嚼,嚼不出半點豬rou味,順口就道。 “哪個碎嘴的下人跟你們胡說了什么!” 二老爺眉毛一揚,嘴一撇,語調提升—— 可惜毫無威懾力。 凌樞:“他們說,從關家搬東西去自己私宅的人里,除了大老爺和四老爺,也有二老爺您。” 二老爺老臉一紅:“胡說八道!” 凌樞笑道:“可不,我也覺得他們在胡說八道,反正我和老岳過兩天就啟程回去了,這些下人的嘴巴,還得勞煩二老爺多加整頓,我們倆,一個外人,一個半外人,也無權置喙。不過,我們在來時的火車上,還遇見了一樁奇事,說來跟二老爺您,還有些淵源。” 他說完就不說了,開始專心挑燉粉條里的rou沫。 二老爺有些不悅。 他是沒將凌樞放在眼里的。 起初以為對方是岳定唐的朋友,同樣出身不錯,那還有幾分面子,可后來知道這姓凌的小子,只不過是岳定唐的老同學,還要靠岳定唐混口飯吃,可見家境也有限,那什么秘書助理說白了,也就是跟前跟后的長隨罷了,只是朝代變了,換個說法。 但凌樞隨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小塊白色的象牙牌。 那是他們在火車上從斗笠手中繳獲的金箔和象牙雕經。 二老爺的臉色變了。 “你這東西是從哪里得來的?” 凌樞嘆了口氣,答非所問。 “老岳,我覺得你真難。” 岳定唐:“此話怎講?” 凌樞:“你一收到關家來信,就立馬收拾行囊,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夜以繼日一刻不歇舟車勞頓趕過來了,結果呢,除了二老爺之外,沒人對你正兒八經說聲辛苦了,也沒人體諒你一路上連頓飯都吃不飽,不是忙著吵架內訌,就是連個面兒都不露,我是真替你難受啊!” 岳定唐心說他們一路上雖然倒車倒了多趟,但坐的都是一等車廂,有牛排紅酒也有餃子炒飯,怎么就連頓飯都吃不飽了,但他早也看不慣關家做派,就不動聲色跟著應和。 “那沒辦法,親戚一場。” 凌樞:“滿以為來到關家能吃頓好的,結果這餃子半溫不涼,連點rou餡都難找。” 岳定唐:“關家都鬧成這樣了,他們也沒錢。” 凌樞:“不是吧,我看二表舅高幾上那副茶具,在上海古玩店里少說也值幾十塊大洋,難不成是贗品?” 岳定唐:“關家何等人家,祖上可是出過大人物的,二表舅更是要臉的人,怎么都不至于用贗品。” 二老爺:…… 凌樞:“那不對啊,如果不是贗品,二表舅就這么隨隨便便扔在那兒,杯子里還有未喝完的茶水,可見是稀松平常的物事,連幾十大洋都視若等閑,又怎么會給我們吃連rou沫都沒見的豬rou餃子?莫不是下人自作主張,還是大老爺或四老爺的陰謀,想把我們提前趕走?” 岳定唐思索片刻,凝重點頭:“有可能。” 二老爺:…… 凌樞:“咱還是別讓二老爺為難了,我聽說關家外面那條街口的驢rou火鍋特別好吃,要不晚上去試試?” 岳定唐:“那二表舅怎么辦?” 凌樞:“二老爺肯定天天吃,都吃膩了,跟咱們這等鄉下來的土包子不一樣,你明日還要上山祭拜,不能吃太素了,要不然怎么得了。” 好話歹話都讓你給說完了,我還說什么?! 二老爺在內心咆哮吶喊,面容微微扭曲。 凌樞還沖他展露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