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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皇帝難為在線閱讀 - 皇帝難為_分節(jié)閱讀_94

皇帝難為_分節(jié)閱讀_94

    段氏面無表情,“錢家送回的嫁妝母親帶回去吧,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女兒就是這個命。”

    段太太大哭,“你這叫說的什么話啊。”

    “你說說,你這個年紀,守寡這些年,你縱然想再嫁,可是經(jīng)了這場官司,哪個有人能娶你呢。”

    段氏沉默無語。

    段太太只覺為女兒cao碎了一片心,如今也不知道女兒是中了邪還是怎么回事,死活不肯再繼續(xù)守寡。只是經(jīng)了此案,縱然女兒無辜,到底失了清白,縱然回家,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在家廟里念一輩子經(jīng)的事兒。

    段太太滿心愁苦,與丈夫說了,段青澤除了嘆息,就是一句,“你再好生勸勸她,她本是最守本分之人,如今怎么就不明白了。”除此之外,并無他話。

    在淮揚,段太太也沒什么熟人。因著女兒說的那些絕情話,錢家也是冷了心,不再來往。故此,段太太只和去找徐盈玉。畢竟兩家在帝都早有交情,且徐盈玉以前與女兒關(guān)系也好,這個,段太太也是知道的。

    “盈玉啊,我真是沒有一日能安下心來。”段太太與徐盈玉訴苦,嘆道,“難道我不心疼自己的女孩兒,可誰叫她命苦,超生為女兒家呢。如今,除了守節(jié),還能怎么著呢?守節(jié)的日子啊,那沒有好過的。唉,倩兒她啊,真是被我寵壞了。”

    徐盈玉完全沒有這種想法,否則她也不能和離。徐盈玉勸段太太道,“倩jiejie又不是沒有嫁妝,就是靠陪嫁,節(jié)省著些,也能過得日子去,怎么聽伯母說的,倩jiejie倒像是無路可走似的。叫我說,斷不至于此的。”

    段太太搖頭,一萬個不贊同徐盈玉的說法兒,一味道,“咱們是什么樣的門楣家教,家中不法之男,族無再婚之女,多少輩子熬出來的名望。出了倩兒這樣的事,她婆家不嫌棄還叫她回去過日子,已是仁義,哪里還能求其他呢?”

    “倩jiejie畢竟還年輕呢,伯母。”徐盈玉溫聲道,“倩jiejie長我五歲,如今尚不到三十呢。可是伯母瞧瞧,當初在娘家時,倩jiejie是何等溫柔婉麗,如今卻枯槁的如同老婦一般,伯母是倩jiejie的親娘,哪個能不心疼呢?既是心疼,做母親的,看著女兒過這樣的日子,哪個能不想個法子救女兒出苦海呢。”

    段太太無奈的嘆道,“女人沒了丈夫,又沒個孩子,可不就是在苦海里熬么。”

    說到孩子,段太太福至心靈道,“拼了我這張老臉,去錢家求個情。倩兒畢竟年輕,且錢家長房也不能斷了嗣,總要給倩兒過繼個孩子,她以后有了指望,那些糊涂心思也能去了些。”

    兩人思想完全不同,沒法交流。

    而且,徐盈玉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成了夾心餅干。

    段太太這樣說,段氏明顯另有主意。

    段氏溫聲哀求,“徐meimei,現(xiàn)在也只有你能幫我了。我什么都不求,哪怕日后吃糠咽菜,也是再不能回錢家了。徐meimei,你就看在我們以往一同長大的情分上吧。”

    “我回去,是萬沒有活路兒的。”段氏掉下淚來,“你讓荷花給我念的那些報刊,我雖出身書香,卻比不得那位商賈出身的吳姑娘。吳姑娘是死是活起碼能自己做得主,我生死卻是掌于他人之手。”

    “錢家何等門第世族,我這樣的名聲,在一個那樣的內(nèi)宅里,無聲無息的去了,也就干凈了。”段氏抽咽道,“徐meimei,你也瞧見如今的事兒了,哪怕我真是咽了這口氣,誰能為我說一聲冤呢。”

    “死了丈夫,其實不必守節(jié),他們是在逼我同你姐夫一道去了呢。”段氏陡然痛哭,抓緊徐盈玉的手,抽咽的混身發(fā)抖,似乎馬上就要厥過去一般。徐盈玉忙給她撫胸順心,勸道,“倩jiejie,你別急,慢慢兒說。”

    段氏咬著牙,聲音像從喉間一絲一絲擠出來一般,帶著一股子血腥味兒,“可是,我不想死啊。我還這么年輕,我愿意為他守著!可是,你得讓我活得像個人哪!”

    “我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自幼三從四德,丈夫死了要守節(jié),難道就不能有一點兒尊嚴么?我也是個人,我為錢家守著貞潔,卻過的連最低賤的婆子都不如啊!”

    段氏嗓子里哭出血來相求,徐盈玉只得道,“倩jiejie,如今案情尚未結(jié)束,你只管住在總督府,也沒人說什么的。”

    “再者,現(xiàn)在案子鬧的這樣人盡皆知,縱使錢家也不敢動你一下的。”

    段氏揚起臉,鬢角落下一縷灰白的發(fā)絲,兩眼直盯著徐盈玉,凄切相求,“徐meimei,錢家也是不會再回了。可是,段家我又如何能回呢?離開錢家,回了段家,對我這樣名聲有暇的女孩兒,最好就是在家廟里念一輩子經(jīng)的下場。若是如此,我又何必要離開錢家呢?”

    “徐meimei,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我只求你,我看到報刊上有個‘女子援助會’,徐meimei,我信不過錢家,也信不過段家,我只信你。”段氏直接跪到地上,攥住徐盈玉的手,苦苦相求,“我只信你,我只求你,我求你回帝都時帶上我。如果那里面真能給我一條生路,哪怕去給人家做奴婢做丫頭,什么樣的苦處我都能受,不過是給自己掙一碗飯,我不想再去吃別人的施舍,更不想再去念那些無用的經(jīng)文。”

    “我盡力而為,倩jiejie,我盡力而為。”

    徐盈玉只能這樣說,這里頭畢竟干系到段氏的娘家婆家。對于段家錢家,她是外人,焉何能插手段氏歸屬之事?疏不間親,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但是若段氏能自己從錢段兩家里掙脫出來,換得一個自由身。這樣幫段氏一把,徐盈玉認為不過是舉手之勞,她還是愿意的。

    徐盈玉發(fā)愁的只是段氏的將來,林永裳卻遇到了更大的難題。

    此案,要不要結(jié)案?如何結(jié)案?

    何歡純粹是被誣陷,且何歡又有這樣的門第背景,既然無辜,自然應該釋放,這是毫無異議的。

    段氏,如今看來也是受害人。

    可關(guān)鍵,誰有這樣的本事,將永定侯家的公子與錢氏家族的節(jié)婦一網(wǎng)打盡呢?若想結(jié)案,林永裳得給出一個拿得出手的讓人信服的證據(jù)來。

    78、更新 ...

    明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當然,現(xiàn)在天津港招商的事紅火的不行。鹽課改制極其順利,銀子一車一車的往帝都送。甚至天下太平,西北雖說要有戰(zhàn)爭要有戰(zhàn)爭,可是老汗王就是不死,戰(zhàn)爭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來。

    實在看不出有什么困境來著。

    可是,明湛卻感覺到了一種來自四面八方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力。

    自從明湛咧著大嘴扯著嗓子嚎啕大哭的發(fā)xiele小半個時辰,自動收音,接過阮鴻飛遞過的小手絹兒抹了抹眼淚,還挑阮鴻飛的理兒,“我這樣傷心,你怎么也不說勸一勸我呢。”

    “勸什么?傷心了哭出來就好了,若是憋在心里才會憋出病呢。”阮鴻飛想的開,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痛苦與困境是明湛想像不到的,依過來人的身份看來,如今明湛經(jīng)歷的這些壓力真不算什么。

    明湛揪著手里的小手絹兒發(fā)狠,恨恨道,“媽的,以后誰再敢惹老子紛紛拉出去砍頭!以為老子脾氣好,都當老子是面團兒呢!”

    阮鴻飛真心沒覺的是多大事兒,“不就是趙家這些芝麻綠豆的事兒么,也至于生這么大的氣。”

    “你怎么就沒看出來,我剛說了支持寡婦改嫁,接著趙家就出事兒,那位死了的紀姑娘還是因為名節(jié)受到侮辱而死的。”明湛咬了咬水潤潤的唇,抽了兩抽說,“這分明對著我來的。若紀姑娘真是冤屈,怕還會有人為紀姑娘請立貞潔牌坊,以做證明呢。”

    阮鴻飛道,“一碼歸一碼,只管先調(diào)查趙家與紀家之事。待有了眉目,再做判斷。縱使紀家果真有冤,也不必立貞潔牌坊,天子一言,言出無悔,哪個能朝令夕改呢。”

    “這個理誰也知道。”明湛眼皮一挑,看向阮鴻飛,“只怕還有后手。”

    阮鴻飛建議道,“明湛,你要想一個籠絡民心的法子。”

    “這天下,做帝王的只要抓住兩樣東西,就是鐵打的江山。”阮鴻飛沉聲道,“一是民心,二是軍隊。”

    “軍隊方面,浙閩是早經(jīng)清洗過的,淮揚如今在永定侯手里,永定侯的忠心你不必擔心。”阮鴻飛為明湛分析道,“西北在平陽侯手里,這也是信得過的。直隸總督梁東博,起碼是大賤挑中的人。帝都不必說,永寧侯府是你的嫡系。西南有大賤二賤在。天下軍權(quán)已在你手。”

    “再說民心,你修圖書館,建善仁堂,其實仕子對你極有好感。”阮鴻飛道,“如今唯一的隱憂,就在于,你對于女人的態(tài)度上。你不支持女人守節(jié),這是許多人會反對你的原由。”

    “其實,這只是一樁小事。”阮鴻飛看明湛的眼睛被淚水沖洗的格外明澈,笑道,“百姓是無法與朝廷做對的,這里面,哪怕百姓無法理解,他們也不會反抗。時間久了,又有銀子誘惑,政令自然通行。只是,你這一項不得民心的舉動,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所以,你才步步受挫,舉步維艱。”

    明湛一聽,就是這個理兒,忙追問道,“那我該如何呢。”他險些給那些無恥的人氣死。

    阮鴻飛并未立時說話,他抿了抿薄唇,瞟了眼手邊兒幾上的茶盅。明湛忙去給倒了兩盞茶,自己喝一盞,遞給愛人一盞,不滿的嘀咕,“我都這么可憐,你還使喚我。”

    阮鴻飛根本沒理會明湛的抱怨,喝口茶,反罵他,“這就是那沒出息的德行,你就是把眼珠子哭瞎,又能怎樣!遇事兒,不想怎么解決,就知道咧著嘴嚎喪,沒用倆字兒就是專為你生的。”

    “快說快說。”明湛厚著臉皮撒嬌。

    阮鴻飛笑笑,喝了半盅茶,轉(zhuǎn)手將茶盅放在幾上,摟著明湛的肩道,“這也不難,貞潔牌坊一事,先前雖然在朝中有所議論,畢竟沒有這樣激烈。但是你主政的傾向,已經(jīng)由吳婉與南豐伯府的官司上展現(xiàn)出來了。后來,有人建議給節(jié)婦鐘氏頒貞潔牌坊,你直接拒絕,又在報刊上大做文章。”

    “雖然件件都是小事,你的心思已不難猜度。”阮鴻飛道,“鹽課改制,建天津港,這些是朝廷建設(shè)的問題,雖有一定的難度,大不了有條件做,沒條件不做。對于天下百姓而言,他們現(xiàn)在不能完全的體會到這兩件事帶給他們的好處。對于帝都,先前鹽課未改,海禁不開,朝廷也沒倒。可是,貞潔牌坊一事,卻是直接打擊了數(shù)百年的人文倫理觀。”

    “鹽課改制,天津港,你得罪的只是一部分人的利益。譬如鹽商,譬如世族,雖然他們也代表了一定的勢力,可是這處勢力是斷然無法與朝廷皇家相提并論的。”阮鴻飛嘆,“貞潔牌坊卻不一樣。幾百年來,男人受的教育是‘男尊女卑’,一個男人有幾數(shù)個女人,這叫風流。一個女人若有幾數(shù)個男人,這叫yin|蕩。這種倫理,并不是說誰對誰錯,只是一種觀念,幾百年了,大家都遵守的是這樣的規(guī)矩,早已深入人心,刻入每個人的骨頭里。你忽然之間把規(guī)矩改了,天下人能不能適應?”

    “再者,從女人的角度說起,女人哪,自幼學的是‘三從四德’。在她們看來,做節(jié)婦是應該的。做的好了,朝廷賞面牌坊,更是無比榮耀的事。”阮鴻飛看著明湛的眼睛道,“這種榮耀不僅僅是節(jié)婦自身的,更是夫家娘家的榮耀。兩個家族皆會以此為榮。你忽然說,不必女子守節(jié),寡婦改嫁,還有銀子拿。這讓女人數(shù)百年的守節(jié)成為一大笑話!讓那些因婦人守節(jié)而聞名的家族情何以堪!就是在女人本身,女人多少年受的教育完全逆轉(zhuǎn),她們,也不一定會領(lǐng)你的情。”

    明湛撅了撅嘴,“我這不是費力不討好兒么。”

    “你本來就是費力不討好兒。”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自個兒沒本事,還怨別人。阮鴻飛唾棄的問,“我說了,你會聽么?”

    明湛無恥還是有下限的,他搖了搖頭,“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