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云兒答道。

    狐九滿意地微笑。

    小白纏著云兒問后來發生了什么，云兒如實告知，小白感慨一番后，又和小露珠打打鬧鬧地，好不熱鬧。等他的激動勁兒過去后，便神秘地拉著沈莫離到沒人處，詢問他與小黑溝通的進展如何。

    沈莫離說小黑不知道如何與他配合，而且好像也不太愿意聽從他的，除了經常在沈莫離潛意識的夢境中，企圖引導沈莫離的思維之外，并沒有太多的表現。小白聽完后眨了眨眼睛，然后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們一同試試，小黑通常都是口是心非的，它的心并沒有這么壞。”

    于是，他們找了個時間試了試，結果證明……小黑似乎并不是口是心非，它的心也的確有點壞。

    它總是讓沈莫離與修仙派為敵，并且表達了如果它能控制沈莫離，它一定會控制沈莫離殺光天下所有的修士和天上的眾仙。它說，現在的他們太猖狂了，得遏制。

    從夢境中出來，沈莫離與小白沉默地對視著，倆人都有些無奈。過了會兒，小白幽幽地說：“我覺得小黑好像在生什么氣，它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認為它會因何生氣？”

    “不知道……”

    倆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他們方才進入的夢境里，只要沈莫離提到誰，小黑就說他不好，要殺了他……如果排除冰涼狠厲的語調后分析，似乎話語中還透露著些許的酸澀？

    隨著時間的推進，魔族已經完全適應了新魔界，而如今的魔族在沈莫離的指導下，建立了嚴格并分工明確的權力機構，各大機構間互相監督、互相協作，使得魔族的經濟也普遍發展起來。

    原來的魔族民眾住的是小院平房，現在不僅有小院，還有樓宇，每家每戶都有地可以種，魔族也不再茹毛飲血，他們開始飼養家畜以供飲食所需。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六界，魔界安分守己，勤勤勉勉自給自足的生活并沒有讓人族放心，他們反而從內心更加懼怕這個魔界新王——既然他有如此高明的休養生息之法，那么很有可能會再次對修仙界開戰。

    他們認為魔族的平靜實則是為了掩飾內里的驚濤駭浪。

    驚惶之下，他們又將矛頭指向了仙脈閣。

    相傳慕青池曾帶人去征討魔界，卻失敗而歸，實在是無能啊！

    又傳，失敗是因為慕青池根本沒打算開戰，他是去投誠的……

    又有反對的聲音道，仙脈閣乃修仙古派，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一定另有原因。

    過了陣子，有傳言說，慕青池發現信任魔王是自己的心上人，于是心軟了，決定再也不與魔界開戰。

    各式各樣的聲音，除了比較客觀和中立的態度之外，輿論幾乎一邊倒地譴責仙脈閣、譴責慕青池。說什么拿修仙門派當槍使，當初要征討魔界的是仙脈閣，現在第一個放棄的也是仙脈閣。

    說慕青池根本不配當掌門，眼里只有兒女情長，前任掌門看走了眼才會把掌門之位傳給他。

    還有的說，原本掌門之位是譚暝的，慕青池設計除掉了譚暝，才得了這掌門之位，卻不想他如此昏庸，有辱門派千年來的聲譽。

    最后，就連慕青池的命中之劫也被人傳了出來，說什么慕青池怕死，才不敢跟魔族抗衡。一時之間，又是各種臟水辱罵像雨點一般密不透風的砸來。

    然而——

    對待這些說法，慕青池沒有任何回應。仿佛事不關己，仿佛如他們傳言的那樣，果真是怕應驗了命中之劫。焚音為此事勸了他很久，也并非是想讓慕青池為自己開脫，而是讓他別再如此消極下去了。

    因為慕青池自那次從新魔界回去后，又變了一種樣子。

    之前是寒氣逼人，冷冽的。現在是寒氣逼人，冷冽的，又帶一點兒癡。

    慕青池對焚音認真地說：“他說他會回來，你說他還回來干什么？他都是個大魔頭了，仙脈閣還如何容得下他？”

    焚音答不出來。

    慕青池又道：“云鏡死了，然后他對我的態度就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的，你說我該原諒他嗎？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焚音想了想，搖頭。

    慕青池道：“我發現……他好像對我還有感覺，可是我都已經放棄了啊，他做了這么多努力就是為了讓我忘記他，放棄他，我做到了，他卻為何又改了主意？”

    焚音想了想，這個問題他能回答，于是道：“他喜歡你。”

    慕青池怔了下，“你說誰？沈莫離？”搖了搖頭，“他嫌棄我不成熟，其實不成熟的才是他吧，想喜歡了就喜歡，不想喜歡了就不喜歡，這天下哪來這么隨意的事情呢……”

    慕青池站起身來，拖著曳地的長袍，緩步離去，“我不會再喜歡他了……”

    焚音看著剛還在發癡地對他傾訴衷腸，轉眼卻又瀟灑地轉身，對他置之不理的人，心里頓生幾個問號，“這家伙真是沒禮貌……不會再喜歡他了？你能做到嗎，呿！”

    *

    由于外界對慕青池的各種不公的說法，沈莫離感到很心疼，于是寫了一封長達五頁的信，折成紙鶴，送到了仙脈閣的慕青池所住的星辰峰里。

    過了一日。

    又過一日。

    過了一月。

    又過一月……

    慕青池始終沒有回信，沈莫離于是又寄過去了第二封信，第三封信……但信似乎是石沉大海了一般沒有回復。如果不是他在信上做了法，確信是本人收到的，他都要懷疑信被人劫走了。

    青池應該是在生氣吧，他對青池的所作所為的確很過分，青池生氣也是應該的，沈莫離并不介意。但他很擔心他，在這種口水淹死人的情況下，青池一定會很失望，很生氣，很彷徨吧……沈莫離在房中走來走去，越想越慌，越慌越想。

    心里被掩埋起來的情感，像爆發的洪水一般頃刻間噴得一發不可收拾。他對青池除了想念，喜歡，還有深深地愧疚，這么久以來，為了拯救末世的任務，為了讓魔靈安定下來，他的確是心無旁騖了。

    可如今這些事情似乎都有了點氣色，在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虧欠了慕青池多少。

    他沒有辜負天下人，卻唯獨辜負了青池……

    沈莫離想到這里，又打開紙張，磨墨潤筆，洋洋灑灑地又寫下了長達幾萬字的書信，直到那封信飛走后，他才覺得心里的難受勁兒減少了點。

    夜里，沈莫離輾轉難眠，在天快大亮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陷入夢境之中。

    夢里的他站在空曠無邊的末世海面上的一艘孤船上，眼前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各種尸體，有動物的也有人類的，但這些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還在思考一件事情：青池現在過得如何呢，他要是此刻正在消沉，或者正失意該怎么辦？

    一個黑衣小孩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船上，矮矮的個子，用腳踢了沈莫離的鞋子一下，“你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