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慕青池表現(xiàn)得很鎮(zhèn)定，但是通過同心玉，沈莫離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悲憤與哀痛。半年之前，他已經(jīng)把這個人傷得體無完膚，半年后，他不能再將他的傷口撕裂，然后撒上一把鹽。

    狐九知道沈莫離說不出口，接口道：“當(dāng)然了，我與恩公情投意合，并且志同道合，”他掩口一笑，“我們都是魔嘛。”

    慕青池斜睨狐九一眼，“問你了么？”

    冰冷的殺意，頓時讓狐九打了個寒噤，他在慕青池的眼中，察覺到無比森冷的氣息，猶如地獄里才有的滲骨陰風(fēng)。

    云鏡看夠了好戲，大笑幾聲后道：“狐九，說話小心點(diǎn)兒，你要是惹怒了他，一百個你都不夠他殺的。”

    狐九身子抖了抖，往沈莫離身后躲，聲音有些不利索，“恩恩公，你要保護(hù)我呀。”

    云鏡道：“前提是，我先取消了這里的結(jié)界。否則，莫說是殺你了，就是離開這里都難。當(dāng)然，我知道慕掌門這次來這里，只是來送人的。既然慕掌門投之以誠，我也要待之以禮。”

    沈莫離看向花染、灼光，神色變得凝重，“你們要留在魔界？”

    花染點(diǎn)頭，“沈公子，我的命是你救的，不管你以后在魔界還是人界，我都愿追隨你，無論以后是生是死，我都不后悔。”

    灼光站起身來，抱拳頷首道：“灼光也要留在主人身邊保護(hù)主人。”

    “胡鬧！”沈莫離喝道。

    “歡迎！”云鏡含笑擊掌道。

    沈莫離警示的目光看了眼云鏡，而后轉(zhuǎn)向倆人道：“你們不能留在魔界，灼光，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了嗎，你要照顧好花染。你們?nèi)袅粼谶@里，就是違背我的命令。”

    云鏡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他們也是擔(dān)心你，你就答應(yīng)他們吧。”

    沈莫離一字一句，加重語氣道：“我、不、答、應(yīng)。”目光轉(zhuǎn)向慕青池，語氣變得柔軟，“青池，你把他們帶走吧，算我拜托你。”

    慕青池沉目，看不出情緒，“他們很想你，你不覺得你這么做太無情了嗎？”

    “我不需要！”沈莫離身邊已經(jīng)有了夠多的，被云鏡利用的把柄了，他不想讓這倆人再成為云鏡威脅他的把柄，更不想他們遭受像魔圣和小白那樣的命運(yùn)。

    他不信慕青池猜不出他現(xiàn)在的境況，除非他不在乎這倆人的生死。

    慕青池也許只是為了氣他，或者試探他。沈莫離平靜了情緒，壓低聲音道：“這里是魔界，只有魔族才適合留在這里。”

    “我愿意轉(zhuǎn)化為魔，求沈公子收留。”花染道。

    “我也愿意。”灼光道。

    不知該如何勸這倔強(qiáng)的倆人，看到云鏡居心叵測的笑容，沈莫離覺得心煩意亂，冷聲道：“你們聽不懂話嗎，我說了，我不需要！”

    氣氛陷入了沉默中，過了會兒，慕青池轉(zhuǎn)換了話題，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像以前那樣了，我已經(jīng)成熟了。”

    驀地聽到這句話，沈莫離先是一怔，然后仔細(xì)回味時，心里的苦澀像漲了的潮水一般，越漫越多。

    這句話像一根鋒利的針，刺破了掩埋在倆人心中難以言說的痛楚，無論是說者，還是聽者，都感到疼到窒息。

    沈莫離十分后悔，當(dāng)初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傷害已經(jīng)造成了，他再后悔，那些傷害也是無法自愈的。

    他能做到的是，不要讓那樣的話再一次從他口中說出。他要做的是，早點(diǎn)脫離云鏡的控制并打敗他，然后再跟青池道歉。

    云鏡交代的事情，該做的他也已經(jīng)做了，雖然他還想再陪慕青池一會兒，但他知道，他留下的結(jié)果只能起反作用。

    “不要為了任何人改變自己，也不要再來魔界了。”沈莫離站起身來，欲走。

    慕青池快速接道：“你已經(jīng)不在乎我了，是嗎？”

    沈莫離想回答，在乎，沒有一刻是不在乎的，但他不能這么說，說出這句話的代價太大了，他付不起。他無法回答，只能繼續(xù)往前走。

    “等等。”慕青池從芥子袋中拿出個卷軸，卻出乎意料地說：“狐九，我有東西要給你。”

    狐九本來是跟著沈莫離離開的，聽到這止住腳步，看了眼云鏡，又看了眼沈莫離，戒備地問道：“不是給恩公的？什、什么東西？”

    慕青池遞上卷軸，一副有種就來拿的神情，慢悠悠地看著狐九，“看了不就知道了。”

    云鏡也有些好奇，問道：“是什么？”

    慕青池道：“與你無關(guān)。”

    是一個小幅的畫卷，狐九接過以后，呼吸幾息，鼓足勇氣慢慢地展開，滿是緊張的臉漸漸泛紅，而后變得扭曲。那張畫卷被看清楚后，就自動燃燒起來，紅色的火焰燙得狐九松開了手。畫卷掉在了地上，燃燒成了灰燼。

    幾人都望著地上燃燒的畫卷，而沈莫離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慕青池，仿佛要把他的樣子刻入腦中。他不知道此次一別，下次相見又會是何時。

    直到畫卷的灰燼也消失無蹤，他才移開了目光，準(zhǔn)備離開。

    走了一步，背后傳來慕青池的聲音。

    “你到底有沒有心？”

    沈莫離頓住了腳步，思考了下，他覺得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于是繼續(xù)往前走。

    “沈莫離！昔日的恩情，你全然不顧了？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花染與灼光呢，你連坐下來和他們說幾句話都不肯了？你的心里除了你那任務(wù)，還能有別人嗎？”慕青池質(zhì)問的語調(diào)里，滿是寒冰。望著逐漸遠(yuǎn)去的人，他心中僅剩的一根，想要再去挽回的希望的弦也在這刻崩斷了。

    “你若再走一步，你我從此便恩斷義絕！”

    低沉決然的語調(diào)，像一道驚雷般，震得人內(nèi)心發(fā)顫。若不是親眼看見，誰也不會相信，曾經(jīng)將沈莫離視為珍寶的人，會說出這樣決絕的話來。

    在場除了云鏡笑吟吟地看著倆人之外，其余人的心都像被提在了嗓子眼里。在場的，也許除了慕青池之外，所有人都不相信沈莫離會愿意與慕青池恩斷義絕。

    沒人看不出沈莫離是身不由己，他們在想，慕青池如此咄咄逼人，難道是真的打算放棄了，真的想把沈莫離逼走嗎？他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死心的理由？

    他們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明明他們那么相愛，為什么要走到如此地步呢。

    沈莫離止住了腳步。

    就在眾人以為他會回頭，會妥協(xié)，會說一些退讓的話時，他卻邁起腳步離開了。

    沈莫離知道只有趕緊離開，他才不會有機(jī)會說出傷害慕青池的話來。他的心是rou長的，說那樣的話，他會心疼啊！

    二十年的訓(xùn)練教會了他，落后就要挨打、人質(zhì)只能束手就擒的道理，不自量力的抵抗只會死的更慘。他不怕死，但他不能堵上這么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