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快到七月的天，蓉川市的夏天將來不來，但太陽一出來，偶有悶熱。

    三個人坐在后座，戚景臣怕讓柏君國坐著不舒服，只能往柏小玖身邊靠。

    柏小玖知道他的意圖，連忙往車邊貼了又貼，還伸手挽住他，給柏君國更多的空間。

    柏君國在醫院守了媳婦兒好幾天，完全沒察覺到孩子們的好意，一門心思都在看窗外，活像是出來放風的。

    在前面開車的司機，倒是從后視鏡看見兩個孩子的心意，忍不住笑了笑，扭開了車載收音機，里面傳出輕柔的音樂。

    視線一瞅，又從后視鏡瞅見戚景臣腦門的細汗，把車窗摁了下來。

    含著暖陽的風一吹來，夾雜著城市特有的喧囂和陽光的味道，還有車駕駛在高架橋上，給人一種無垠道路帶來的寬闊感。

    這種種感覺讓人有些昏昏欲睡，柏小玖靠在戚景臣的肩頭閉著眼養神。

    雖說昨晚她算睡得早，但也是十二點睡的覺，早點八點半就被戚景臣叫醒，對于她這種經常倒班的人來說，睡十個小時都不算長。

    戚景臣知道她平時休假挺貪睡，被她這么依靠著，連忙調整著自己的坐姿，讓她睡得更舒服。

    邱竹萍住院期間，無所事事，壓根沒事情做，這會兒被這種暖烘烘的風一吹，反而清醒了幾分，還覺得心情無比愉悅。

    壓根沒看見后座兩個孩子正在打瞌睡，視線放在前方，嘴里加大了音量詢問：“今天是不是周二啊？”

    “嗯。今天周二。”司機視線一掃，沒看見誰回答，連忙應了一聲。

    “小臣今天怎么沒去上班啊？”

    這話司機答不上了，轉過頭去看路，佯裝專心開車。

    戚景臣正在挪動身體，爭取讓柏小玖睡得安穩，突然被邱竹萍點名，連忙身體前傾，回答邱竹萍的問題，“我今天請假了。請了一天。”

    柏小玖被他這么一帶，也沒辦法睡了，老老實實松開手，往車椅背一靠，微微睜眼側耳聽他們聊天。

    “之前你就請了好幾天，今天又請假會不會不好？”邱竹萍側過頭，一看戚景臣湊過來回答問題，一臉老實相，心里滿意幾分。

    這次住院戚景臣的表現讓她格外滿意，總覺得柏小玖的眼光終于靠譜了一次，除了年紀小了些，其他戚景臣似乎也沒什么毛病。

    一旦把他當做未來女婿看，關心的問題難免會多起來。

    “沒事的。我跟小九在一個公司。領導都知道家里的長輩住院，所以很能理解。而且我之前也沒請太多假，都是小九一個人在忙。”

    功勞全部都推給了自己女兒，邱竹萍更覺得看這個孩子順眼了幾分，樂呵呵的點頭，“這次我住院，你們兩個孩子可算是累壞了。小琉啊，就是太忙了，老是出差，不然有她在，你們也不需要這么累。你姐平時也很孝順的。”

    戚景臣知道邱竹萍心里最在乎的就是柏小琉，每次說不到幾句話，話題就到了她的身上。

    瞅了眼身邊的柏小玖，看她無動于衷的樣子，連忙回了一聲，“沒事，我們都不累。阿姨養好身體最要緊。”

    柏君國在邱竹萍說著說著又說到柏小琉時，流露出無奈的表情來。

    他其實可以理解，邱竹萍想表達的意思并不是夸贊柏小琉，而是這次他和邱竹萍都住院的時候，柏小玖一個人照顧兩個，是真的很累。

    邱竹萍是怕柏小玖因此覺得jiejie不夠體貼，沒有幫忙分擔，說深點，無非是怕兩姐妹因為這件事出現嫌隙。

    可柏君國太了解柏小玖了，她壓根就不是這種人，不會去多想，更是懶得去多想。

    柏小玖很多時候思緒跟男孩子一樣，是直線思維，根本不會彎彎繞繞，更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

    要說想的太多幾乎都是柏小琉，喜歡一件事想的過于復雜，導致邱竹萍有時候也愛多想。

    戚景臣在關切柏小玖的表情時，柏君國的視線也掃了過去，及時岔開了這個話題，“我記得小九之前說，你換了個新工作？這才換的工作，請了好幾次假真的沒事嗎？”

    “都在一個公司。他不是換了工作，是換了部門。來來回回還是那些熟人，壓根沒事。”柏小玖一看戚景臣半天沒反應過來，連忙挽住他，探頭過去回答。

    戚景臣還記得之前他們說過謊，但具體說了什么，說實話，記不太清楚，腦子一亂，更無法回答了。

    這會兒柏小玖流利的一回答，他連忙一臉老實的連連點頭，“是是，沒事的。”

    戚景臣這表現給人一種特別唯命是從的感覺，也許吳芬靜看見會怒其不爭，可邱竹萍和柏君國看見，會喜歡的不得了。

    誰不希望自家女兒找個特別體貼懂事，會照顧人的老公呢。

    “你現在換了部門，是不是比以前工資高了啊。”

    邱竹萍這話讓柏小玖扯著嗓子嚎了一聲，“媽。”視線掃了眼司機。

    “啊啊。不問不問。你們這些孩子都不愛我們問這些。”邱竹萍大概明白她的意思，這是有外人，連忙說起其他，“我住院這期間，你們兩都在外面吃的飯啊？”

    “不是啊。除了在醫院陪你吃飯，就是自己煮飯。也沒太多時間出去吃。”

    柏小玖臉不紅心不跳的扯完謊，還朝邱竹萍露出特別乖巧的一笑。

    戚景臣差點忍不住笑，被柏小玖緊緊拽著手臂，才能憋住這笑，又是一臉老實的連連點頭，“對，對，小九說出去吃不好，在家吃更健康。”

    “對嘛，這才對嘛。我說過多少次了，外面的飯菜啊，一點不健康，你怎么知道他們用的什么油什么菜呢？自己去買菜做飯，又不累，又健康。再說了，家里那些米啊，油啊都有。”

    邱竹萍一旦說到這些，特別來勁，扭過身子，朝戚景臣打小報告，“你不知道啊。小九啊，打小就被寵壞了。我是從來不讓她們兩姐妹做家務事的，一直嬌慣著。她jiejie出嫁之后，生了孩子，自己知道做飯了。”

    說到這里她略有些驕傲的歪了歪頭，“她jiejie現在做菜味道還挺好呢。”

    柏小玖見她說著說著話題又到了柏小琉身上，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邱竹萍一眼看見，連忙回到正題，“小九這孩子，寧愿出門吃，也不想自己做。我就是把菜切好了，炒兩下都不肯。你知道她跟我說啥嗎？她說啊，實在不行，以后找個廚師老公得了。”

    這話讓戚景臣有些吃味的捏了捏柏小玖的手，聽到她故意發出的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又連忙松開手，一臉緊張的低頭看。

    柏君國只覺得邱竹萍這話說的，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又沒細想，又岔開她的話題，“你這住院還沒聊夠呢？車上還要聊？累不累？睡一覺吧。到家了我叫你。”

    “在醫院睡太多了。我不困。我就是覺得一出院啊。這人頓時就精神了。”邱竹萍擺擺手，扭過身子趴在椅背上，看著的確精神奕奕。

    柏小玖頭一歪，靠在戚景臣的肩頭，看著邱竹萍嘟囔，“你倒是精神了，我今早一大早就起床了，我困啊。”

    “唉，我吵著你啦？行行，你睡吧。我跟小臣聊聊。”

    這話能讓柏小玖真的睡嗎？

    “不睡了，什么都不如陪你聊天重要啊。”柏小玖連忙直起身體，故意睜大眼睛，使勁眨了眨眼，“說吧，聊什么？”

    邱竹萍張了張嘴，突然頓住，“你這孩子。你這么一說，我怎么突然忘記要說什么了。”

    車里三個人都笑了起來，連司機也輕笑一聲，車里突如其來的安靜了一下。

    司機以為是自己造成的，有些慌亂的單手擺一下，“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聽你們說話。”

    “噯。這有什么啊。一個車里，你還能閉著耳朵啊。沒事。”邱竹萍大氣的回了一句。

    司機樂呵呵點頭，“是是。一般車里客人閑聊，我都不好搭腔，讓他們聊著。你們一家人啊，看著就讓人覺得樂呵。一看就是一家人，特別好的那種，忍不住跟著笑笑。”

    “你今年多大啦？開車特別累吧？”邱竹萍不過是在醫院睡多了，就想找人說說話，一看司機冒出來，放過了柏小玖和戚景臣，轉過頭跟司機閑聊起來。

    “四十八啦。看不出來吧。我就一個兒子，天天忙工作，也很少聚在一起。要說開車不累，都是假的。但開車把我兒子大學給供出來，還能替他供一套房。累也值了。”

    “不錯啊。開出租這么賺錢啊？還可以供房呢？”

    “那也不至于，我開車有些年頭啦。”

    柏君國一看邱竹萍跟司機有一搭沒一搭聊的開心，扭頭去看戚景臣和柏小玖，輕輕抬手點了點，“讓她睡吧。”

    聲音極小，但口型看著很清楚，戚景臣一眼看明白，朝他點點頭，低頭拍了拍柏小玖的腦袋，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睡吧。”

    柏小玖聽著司機跟邱竹萍聊得開心，忍不住輕笑起來，被他這么一說，耳朵有一絲絲癢意，在他肩頭蹭了蹭耳朵，又往他身上貼了貼。

    這像是小動物一般的舉動讓戚景臣心里一軟，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

    柏小玖剛靠著他閉上眼，一只耳朵緊貼著他的肩膀，一只耳朵被他捂住，邱竹萍和司機閑聊的聲音漸漸遠去。

    困意一點點來襲，她的嘴角卻始終上揚著，仿佛只要戚景臣在身邊，哪里都是最溫馨的床，可以讓人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