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玖不是睡醒的，是被吵醒的，邱竹萍坐在客廳打電話，說話聲音有些大，喜氣洋洋的說：“唉，這孩子自己心里有數，催什么啊。之前小澤說要去看房呢。不著急啊。”

    原本有些朦朧睡意，一聽到這話，柏小玖翻身起床，頂著一頭亂發，打著呵欠走到冰箱邊，裝作拿飲料，順便豎了豎耳朵。

    那邊說什么聽不到，但翹著二郎腿，聊得很開心的邱竹萍還在大聲附和那邊：“是啊，孩子大了，肯定要考慮這些啊。我家小九不需要我cao心，她男朋友自己會去買房的。你出了多少首付啊？”

    好吧，初步預計，這是在跟誰炫耀呢。

    柏小玖打開酸奶的瓶蓋，仰頭喝了一口，帶著唇邊的一圈奶泡蹲在邱竹萍面前，面無表情。

    被她伸出手摁在眉心朝后一推，晃了晃穩住身型，又用生無可戀的眼神盯著她。

    邱竹萍被看的受不了，朝她翻了個白眼，“行了，我女兒醒了，得給她做飯，兒女都是債啊。改天，改天出來聊啊，好好好。嗯嗯嗯。”

    “誰啊？”柏小玖站起身，坐在她身邊，又慢悠悠喝了口酸奶。

    “你黃姨，還記得嗎？你小時候總感冒，都是找她給你看。”邱竹萍臉上全是笑意，樂呵呵的收起手機，眼角眉梢還帶著得意呢。

    “不記得，怎么啦？”柏小玖更想問的是，好端端的提什么房子，提什么穆西澤，說什么這些那些，不知道還以為她要結婚了。

    “唉，她jiejie的同學有個兒子，今年二十七啦，小伙不錯，你黃姨想給你搭個線呢。可惜你有小澤啦。”

    柏小玖無語的瞪了她一眼，“你的朋友真是遍天下。”

    邱竹萍還處于剛炫耀了一波的興奮中，態度特好的詢問：“今晚想吃什么？跟不跟小澤出門吃飯？”

    “不了，公司聚餐。我們都去。他一會兒來接我。我去洗個澡。”柏小玖看了眼客廳的時間，差不多四點半，也該洗個澡等穆西澤來接。

    “小澤一會兒要來啊？哎呀，好久沒來了，怪想他的。要不要我去買點水果啥的？”

    “他來接我，買什么水果啊。”柏小玖一邊撓頭發一邊一口氣喝完了酸奶，站直身體晃了晃腦袋，“你別費事了。”

    “你黃姨的女兒今年才二十三，才畢業就要結婚了。房子都買好了。”邱竹萍邊說邊朝她眨眼，仿佛在說，你想想你今年多大了。

    柏小玖逃似的往房間里走，“今晚可能回來的有點晚啊。我先洗個澡啊。不用給我留飯菜什么的。”

    用聲音壓過了邱竹萍剩下的嘮叨，柏小玖關閉了房間門，裝作找換洗衣服，終于耳邊清凈了。

    這種對話，幾乎每隔幾天就會來一次，總讓人猝不及防。

    沒男朋友的時候，是相親的對話，有男朋友的時候，是催婚的對話。

    柏小玖都不需要懷疑，就能深刻相信，等她有天真的結婚了，一定是催生孩子的對話。

    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她的人生，仿佛不受控了，必須按照既定軌道走，才算是正常人。

    洗完澡，邱竹萍不在客廳，也不在房間，徹底清醒的柏小玖才想起，她今天居然沒出門打麻將，也是神奇。

    換完衣服，吹干頭發，穆西澤終于出現。

    柏小玖一打開門，他站在門邊，第一件事是畏手畏腳的左右看，被柏小玖拍了下腦袋，“我爸媽不在，怕成這樣。”

    “我不是怕。”就是他是在考慮結婚的事，但柏小玖不考慮，可她mama天天考慮這事，很矛盾啊……

    他敢得罪誰？誰都不敢得罪啊，很委屈的好嗎。

    “我拿包，準備走吧。免得一會兒遇見我媽。”柏小玖猜測邱竹萍大概出門買菜，一會兒就會回來，說著話速度很快拿了包，跟他出了門。

    宋薇莉訂的那間燒烤店叫做河間燒烤，不算特別出名，但地址好。

    位于貫穿蓉川市的撫南河邊，店鋪不大，但餐桌都是圍繞著河邊擺放，不遠處還有個休息用的涼亭，用彩燈裝飾，看著比較有情調。

    哪怕味道很一般，夏季的時候，這家店也很受歡迎，大家都喜歡吃個氛圍。

    這回是神游大地的客服部和研發的測試部聯誼，加起來洋洋灑灑五十多號人。

    一般的燒烤店拼桌麻煩，就這種靠河邊有長桌，還有情調的地方最適合。

    穆西澤提前跑了，接了柏小玖，兩個人打車過來，到的時候才六點半，天都還沒黑。

    報了宋薇莉的名字和手機號碼，看了眼拼出來足夠至少六十個人坐的長桌，柏小玖看了眼菜單，算了算收到的錢和團建費，一頓燒烤應該吃不完。

    如果剩下還有余錢，宋薇莉多半會選擇去唱歌。

    柏小玖和穆西澤是最早到達的人，按照大眾喜好，先點了一些菜和酒水飲料，吩咐到了七點半才開始烤，爭取八點慢慢上菜。

    兩個人坐在河邊，看著河景，慢慢等天黑，這種感覺也蠻好，莫名有了一絲浪漫的感覺。

    難得沒有浪漫細胞的穆西澤，握住柏小玖的手摩挲了幾下，看著在彩燈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河面說了一句，“有機會，希望帶你去看大海，也這么坐在這里看日出。”

    “嗯。等你忙完了。我們有時間可以考慮。”

    “我打算辭職了。跟上司談崩了。估計薪水不能提高，正好有其他公司跟我洽談。”穆西澤猶豫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他要為他們的將來打算，就必須多賺錢。

    柏小玖早就猜到了他會這么選擇，毫不驚訝的“嗯”了一聲，“你覺得開心就好。”

    “可是新的公司離景傘有點遠。以后你得早餐……”

    “我自己沒手沒腳嗎？行啦。工作要緊，不用為了我，想東想西。”柏小玖特別體貼的回了一句。

    “哈，小兩口這么浪漫呢？菜點了嗎？酒點了嗎？”宋薇莉從后面突然襲擊，雙手壓在柏小玖的肩頭，唇角還叼著煙，十足十的痞氣朝穆西澤點頭打了個招呼。

    “菜點了一些，剩下的等人來了，按照喜好繼續點吧。酒點了兩打夠嗎？”柏小玖仰頭看了她一眼，被她的煙熏的抬手扇了扇。

    宋薇莉伸手夾起煙，垂在身側，朝身邊安靜的何旭一努嘴，“去看看還需要點什么。”

    坐在河邊看河景的多了一個，浪漫氣氛和剛才一副要說到將來的話題沒了，三個人隨意聊了聊。

    其他人陸陸續續到了，穆西澤作為測試部的老大，來的人都來打了個招呼或者打趣幾句。

    等全部人到齊，店家也開始上菜，柏小玖和穆西澤把椅子一轉，面對著餐桌，宋薇莉已經拿著酒瓶準備征戰四方。

    這回自己要出錢，估計花費不少，宋薇莉沒說可以帶家屬，除了柏小玖和穆西澤這一對，其他今晚都算是單身。

    他們兩在這一片單身之中，跟亮眼的燈泡似的，誰都想敬杯酒，打趣幾句。

    宋薇莉一句話杜絕了灌柏小玖酒的機會，“今晚小九管錢，誰敢讓管錢的不清醒，我就讓誰不能回家！”

    可管錢的只是柏小玖，穆西澤不管錢，他逃不掉，一片混亂中，至少被灌了兩瓶，臉頰開始泛紅，眼睛迷蒙起來。

    做程序的，又不是做銷售，技術過硬就行，大多數都不太會喝酒。

    客服部和研發部混坐在一起，你灌我，我灌你，還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宋薇莉滿場跑。

    柏小玖看的目瞪口呆，就只能拿著烤串默默吃，時不時關注一下穆西澤。

    穆西澤被手下灌了酒，又被客服部的起哄灌了幾杯，連宋薇莉都沒放過他。

    原本就沒吃什么東西，宋薇莉一來就開始整酒，一群人跟著鬧騰，燒烤倒沒怎么動，酒又加了好幾次。

    “我去個洗手間。”穆西澤撐著桌子站起身，身體晃了晃。

    柏小玖有點擔憂的起身扶著他，“我陪你去？”

    “不，不用。”穆西澤的確酒量不怎樣，可也沒就這么醉下去。

    宋薇莉灌酒是灌酒，但有底線，知道穆西澤倒下，柏小玖還得負責送他回家，太麻煩了，看他差不多了，也就放過他。

    “我馬上回來，你先吃。”穆西澤深呼吸一口氣，空中都是酒氣，不適應的晃了晃腦袋，這才穩住步伐朝店鋪里的洗手間走去。

    柏小玖坐在原地目送著他走進店鋪，直到看不到身影才收回視線，剛準備拿個烤魚，被一巴掌拍在肩頭，回頭一看喝了不少，臉都沒變色的宋薇莉對著她笑嘻嘻。

    “李哲剛才喝吐了，這家伙不知道去哪里了，你找找。”宋薇莉說話的時候，眼睛一會兒睜大，一會兒微瞇，看著有點醉了似的。

    “你沒事吧？醉了？”柏小玖老實的點頭，四處的觀望了一下，還真沒看見李哲。

    “我是誰啊？千杯不醉。倒是那家伙，不知道怎么了，喝的有點大了。李哲酒量不好，你找找人，別，別特么掉河里了。”

    宋薇莉的話讓柏小玖一拍額頭，你怕人喝的掉到河里，你倒是別選這里啊，你選了這里，你倒是別灌人喝酒啊！

    “好了，你悠著點。我去找找他。去哪里吐了？”

    宋薇莉慢悠悠抬起手，打了個酒嗝，自己扇了扇，手往前一指，看了幾眼，直接掄了一圈。

    柏小玖無語了，起身，把她摁到自己的位置上，拍了拍她的腦袋，“行了，你老實坐著喝吧。我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