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隱去眼睛里的水汽，笑著說：“對不起伯母，又讓您擔心了，我之后一定會多加注意。”

    周蘊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話是這么說，心里可別嫌伯母啰嗦。”

    宋頁臉上的笑容更燦爛，烏黑明亮的眼眸里滿是細碎的光芒，他撒嬌一般攬著周蘊的肩膀，“那怎么會？我最喜歡伯母您念叨我了，特別開心。”

    “哼，我念叨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開心的表情。”謝玄在一邊冷不丁的插話。

    宋頁尬住，飛速地給謝玄使了個眼色——慎言，慎言。謝玄假裝沒看到，邁著長腿去了餐廳。宋頁的視線又忍不住追隨著他的背影，模樣可憐巴巴的，像是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周蘊看著這一切，沒忍住笑了。

    飯桌上，一家人其樂融融。

    自打謝玄求婚宋頁答應后，老爺子的氣色rou眼可見地好了很多，他也從失去老友和慨嘆晚年的哀傷中走了出來。

    老爺子開心，老婆開心，謝年就沒什么可煩惱的。

    氣氛非常融洽，老爺子夾了塊雞翅給宋頁，“多吃點，這兩天看著你都瘦了。”

    宋頁吃米飯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著眾人，不確定地問：“有嗎？”

    桌上四人齊齊點頭，周蘊先開口道：“是不是最近天冷了沒胃口？有什么想吃的告訴陳姐，讓她給你做。”

    謝年語帶關切，“還是工作累著了？要是累就歇一段時間，不用把自己逼太緊。”

    “就是就是，多在家里陪陪我不好嘛。”老爺子也跟著湊熱鬧。

    謝玄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含笑地看著他，不時地給他夾一塊牛rou或者一根青菜。

    宋頁看著四周關切自己的家人，從進家門就一直不斷涌入心頭的暖流更為洶涌，讓他的心鼓漲漲的，快要裝不下幾乎要從眼睛里溢出來。

    他慢慢把嘴巴里的飯菜咽下，擠出一絲笑容：“最近工作是有些累了，我也正打算在家里休息一段時間。”

    老爺子最高興，“好！趁這段時間咱們還可以把你和阿玄的婚禮給定下來。”提到婚禮，周蘊也來了精神，熱火朝天地和老爺子商量起來。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宋頁低垂著頭在一粒粒地吃著米飯，突然桌下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膝蓋，他抬頭看到了對面的謝玄在對著自己笑。

    “好好吃飯。”

    宋頁讀懂了他的口型，努力收起那漫無天際的思慮，專心吃飯。

    夜里，室內暖氣充足，謝玄洗漱完只穿著件內褲回到臥室時，看到宋頁坐在書桌邊就著昏黃的燈光在翻看著什么，他邊擦頭發邊走過去，“看什么呢？”

    桌上攤開的是一本相冊，邊緣有一些磨痕微微發舊，謝玄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滿臉笑容地坐在旋轉木馬上，旁邊還有他和一個男人的合照，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樣貌清俊，身材高瘦，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他俯下身親了親宋頁的臉，柔聲問：“這是宋叔叔？”

    宋頁抬起頭回親了他一下，輕聲道：“小時候我爸經常帶我去這個游樂園，后來我十歲的時候這里就被拆了，爸爸在不久之后也查出了癌癥，我十三歲那年他就離開了我。”

    謝玄從后面抱住了宋頁，手撫過他柔軟的頭發，溫柔安慰：“宋叔叔雖然離開的早，但是他把你教育地那么好，也給你帶來了那么多快樂，他肯定希望你以后可以過得更開心，而不是被過去的悲傷所牽絆。”

    他吻了吻宋頁的發頂，“你以后的每一天，我都陪著你，我會竭盡所能地讓你開心。”

    宋頁握住了他的手，語氣有些飄忽和猶疑，“玄哥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聽到他這樣說，謝玄微愣，他蹲下.身注視著宋頁的眼睛，語氣溫柔到不可思議，“你不相信自己什么？”

    “我不相信自己會做一個合格的父親。”宋頁眉頭微皺，很是糾結，“或者是母親？”他有些混亂……

    謝玄猜到了他的心結，“你是因為柳云書，才會對自己沒有信心？”

    宋頁眼睛微垂，沒有說話。

    謝玄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開口道：“小頁，其實我心里也沒底，畢竟我也是只當過兒子沒當過老子，我會做得怎么樣我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你只是因為擔心做不好父親而猶豫要不要孩子，我覺得你大可不必。”謝玄目光炯炯地盯著宋頁，語氣里帶著讓人不自覺追隨的堅定，“我相信有你我這樣優秀的基因，再加上后天的培養，孩子肯定不會長歪。”

    本來還略顯沉悶的氣氛頓時變得輕松愉快起來，宋頁心頭沉甸甸的石頭似乎被他這句話給踢開，他忍不住笑，“又不是種樹，能歪到哪里去？”

    見宋頁笑了謝玄心里松了一口氣，他也笑，不過有些沒臉沒皮，“我就是這樣一說，我相信，我們的孩子一定特別優秀！一定是全B市最帥的小朋友！”

    “那如果是個小姑娘呢？最帥不太合適吧？”

    謝玄挑眉，“小姑娘怎么不能最帥了？帥和漂亮又不沖突。”

    兩人關于小姑娘能有幾種帥法討論了半個多小時，謝玄看了眼時間，忙把宋頁帶回床上，“你現在是孕夫，要早睡早起！”

    宋頁：“……”這個叫法怎么這么奇怪？

    雖然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一天，宋頁這一覺卻睡得非常安穩，夢里他又見到了爸爸，夢里的爸爸年輕又健康，爸爸笑著對他說，“小頁你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