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rou_分節閱讀_93
先是讓鄒儀他們作證。 陳捕頭問:“三人當日見蘇蘭和丁瑋為情人關系,可確定,可有看錯可能?” 青毓道:“不可能。那時蘭姑娘……蘇蘭正依偎著丁瑋,兩人言談舉止親密,被我們撞見后還曾懇請我們保密,絕不會錯。” 話音剛落,蘭娘還沒說甚么,丁瑋卻已經變了臉色:“幾位是何居心要污蔑一弱女子,仵作作證老師是被男子所殺,我也已投案自首,何必再憑空污人清白!” 徐鑫冷笑了一聲:“之前在那兒裝聾作啞,怎么?人只說一句你就激動得要頂回去十句,心虛了么?人是你殺的,可主謀是她,真不曉得她給你灌了甚么迷魂湯讓你代她送死!” 丁瑋擰了擰眉:“鑫鑫……” 徐鑫心口驀地一跳,隨即反應過來,便是心下一涼:“別叫我叫得這么親密!” 眼見著兩人又有爭吵架勢,陳捕頭做了個手勢制止了,他微笑著轉過頭去盯著蘭娘:“蘇小姐,你有甚么話想說?” 她似是極害怕的,聽罷立馬如同驚弓之鳥般抬起頭,恐懼地盯著他,聽清問題后復又低下頭去:“我……我和丁瑋不熟悉,他是我同窗,僅此而已。” “畢業后可曾還見面?” “再沒有見過了?!?/br> 陳捕頭聽了沒吭聲,而是轉向鄒儀他們:“幾位是甚么時候見著他們的?在何處,可有旁人在?” 這便是要他們的不在場證明了。 鄒儀略一思索答道:“七月廿一,應當是申時,我們當日去訪了何霖何先生,他應當有印象?!?/br> 何止是有印象,簡直是刻骨銘心。 他打發人去找何霖,又轉去問丁瑋和蘇蘭。 丁瑋不假思索道:“我在院中拔野草,后來有鄰家的鬧騰孩子往我家院子扔小石塊,還被我訓了一頓?!?/br> 蘭娘卻是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虛弱地說:“我在集市里賣捕來的魚?!?/br> 陳捕頭點了點頭,低笑道:“一個是在院子里拔草,一個是在魚市里賣魚,還恰好都有人證,真好,”他往椅背上一靠,慢吞吞的重復了一遍,“真好?!?/br> 那一聲激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突然從卷宗中抽出兩張紙來,看也不看當場甩到地上,厲聲道:“別給我耍花招!你,丁瑋,你說鄰家孩童往院里扔石頭你去訓他們,可據孩子們的口供他們不是第一次,唯獨從那日開始你開始訓斥他們!還有,他們說他們可是扔完了過了小半時辰才被你抓住訓斥的,你既然當時在院內,為甚么沒有第一時間沖出去? 至于你,蘇蘭,不錯,你倒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一直守到了閉市,可據旁邊的攤位說,你那日身體不適,去茅房去了三次,尤其最后一次,足足有兩刻鐘的時間——這兩刻鐘的時間,只要動作快,是不是能做許多的事?” 他一掀自己那厚重的雙眼皮,露出抹銳利逼人的光:“你們以為我們只聽到一個情報就不管真假嗎?你以為我們不會去調查嗎?還是你以為衙門前的石獅是擺設?我們的捕快是飯桶?實話實說,你們當時到底在甚么地方干甚么!” 一時間那狹小的審訊室靜得出奇,唯有人粗粗淺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蔣鈺漸漸的眼眶又紅了,正拼了全力克制自己的呼吸,忽然聽蘭娘說:“是?!?/br> 丁瑋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去看她! 他們是撒了謊,可那又怎樣?只要他們咬死了鄒儀他們是胡說八道,只要他們咬死了是鄒儀他們因要交付蘇家高額房費而心生不滿,只要把這一層關系挑明了咬死不承認,衙門能耐他們如何? 反正他已經自首了,上頭派下來的任務圓滿交差,誰會較真到底? 他死死盯著蘭娘的面孔,蘭娘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過了半響他才發現她不是面無表情,而是在顫抖,那顫抖就像是一條魚被放在油鍋里反復炙烤,痛苦得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抖。 他那瞬間心底的憤怒和責怪都消失于無形。 他甚至有點想哭。 丁瑋垂下頭去,眨巴眨巴了眼睛,將那點呼之欲出的淚水斂了,逼迫自己腦子飛速運作起來。 丁瑋反應極快,干脆利落開了口:“幾位官爺,之前是我不是,我向幾位道歉。想來幾位也知我出身,我命不好,生來便受諸多嫌棄,要是將我們的關系曝之于眾,恐怕會連累蘭娘,因而我才選擇隱瞞,請幾位體諒。至于對老師下手,我確實并非貪財,而是因他對蘭娘下手我心生怨恨罷了。” 陳捕頭柔聲細語道:“原來如此,你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徐小姐那一說又是怎一回事呢?” 丁瑋道:“鑫鑫翻來覆去說了許久,我們兩人的出入也不過是之后老師有沒有喊蘭娘名字,我可以擔保——沒有!絕對沒有!鑫鑫的苦心我明白,可退一萬步講,即便有,她也不曾親眼目睹當時房內發生的事,我也不曾目睹,我只知道蘭娘當時受了其猥褻,使勁掙脫了,想來當時被叫去問話時也驗過傷,可曾有傷沒有?” 陳捕頭目光瞥向其中一人,那人遲疑著搖了搖頭。 丁瑋微不可聞的笑了一笑:“這就是了,她太心軟,以她的性子老師畢竟沒有得逞,她最多不再理睬,不會對他做甚么,她要是真要對老師下手,之前同窗對她多番侮辱早該報復了,也不會忍到現在。這事我說了不算,請官爺問問蔣小姐,她們兩人是好姊妹,蔣小姐最了解蘭娘為人,是不是?”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落在蔣鈺的身上。蔣鈺臉蹭得一下紅了,只覺心飛快的跳動,幾乎要將胸口那張薄皮捶破了蹦出來。 她垂頭片刻,旁人的目光還好,唯有陳捕頭的眼神格外銳利,哪怕她垂著腦袋也能感覺到那眼神如何挑開她的皮囊,直直捅進心里。她逼不得已抬起頭,和目不轉睛的陳捕頭撞個正著,她瞧見了他的眼睛,卻是近乎溫和的,這讓她愣了愣,不知怎地竟想起了自己的祖父,蔣神探。 這真是奇特,她祖父高高瘦瘦,眼睛大如銅鈴,和這個綠豆眼、肥肚腩的陳捕頭一點兒也不像,但她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將兩人聯系在了一起。 她想起小時候靠在祖父的膝頭,聽他將他當年如何破案將兇手繩之以法,每當說到精彩處便慷慨激昂,幼小的蔣鈺屏息凝視,直到罪人伏法她才長長吐一口氣,爽快的拍起手來。 罪人伏法呀。 殺人償命呀。 天經地義呀。 蔣鈺咽了口唾沫,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她說:“我以人格擔保,蘭娘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話一說完,臉上的燒便退了,腦子卻漿糊起來,好像剛剛的燒把腦子給燒壞了。 圍在她身上的目光潮水般散開,她心頭一松,想要大口喘氣,然而又怕被看出破綻,咬著牙一點一點艱難的吐息。 陳捕頭收回了目光,微笑著轉向丁瑋:“這樣想來,蘇小姐應當是毫不知情了?” 丁瑋點了點頭:“是?!?/br> 陳捕頭微笑道:“你真是個癡情種子,現在這世上還能做出這樣事的男人不多了,”他說著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又快又輕,仿若耳語,“只是年輕人終究是太沖動了些,你這大好年華,一個月以后可就戛然而止了——” 正牢牢坐在椅子上的徐鑫突然彈了起來,然后嚎叫了一聲。 誰也不曾想到那纖弱的身軀里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她徹底掙脫了壓著她的衙役,一把撲到蘭娘面前,二話不說撲通一聲就給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