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君_分節閱讀_212
厲明召達慕來,談的自然是正事,“你知道這批流寇的來歷么?” 達慕搖頭:“邊境駐軍嚴密,無人敢隨意搗亂。”南國在側,歷來邊防就是重中之重,豈容不長眼的宵小作亂? 不過這一次雖然事出突然,卻也可以看做是一個機會。達慕眼中有興奮之色,他是武將出身,又年輕氣盛,如今羽翼漸豐滿,就越發好戰,為國開疆擴土是他作為武將的理想,也唯有戰爭和鮮血,才能成就功勛與尊榮。 達慕戰意顯著,分析時局之后又抱拳請戰,厲明閉目安靜地聽著,面上倒是喜怒不顯,不露顏色。 待達慕說完,厲明睜眼,卻只嘆了一聲:“你下去吧。” 達慕頗有些失望,也只得離開,邊境動蕩,于他卻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王一向殺伐果斷,如今怎么如此猶疑?他一面行走,忽然聽到遠處遙遙傳來一陣笛聲,曲調優美而熟悉,他駐足聽了片刻,辨認出曲子由來,當即眉頭一皺,面上露出些許不悅神色,快步走遠了。 他是武人,最不愛聽這種凄婉之音。 宮殿一隅,方亭放下手中陶笛,這么多年了,他仍然只會吹這么一首征人淚。 這些年來,這首曲子于他幾已成安神曲,三年來與寧先生作伴,常有不堪忍受之時,每到這種時候,只有這首曲子才能讓他安靜下來。他逐漸尋找到了生存之法,卻仍然不知這條路何時才是盡頭。 三年前,尚有人會聽這首曲子,如今昔年人已成白骨,唯余衣冠冢靜立宮殿一隅,簡陋的石碑上無字,什么都沒有。 方亭背靠樹干坐著,看一眼眼前的石碑,最終安安靜靜地閉上眼。 他本來就是個性情安靜的孩子,如今更是寂如死水,再無了一絲孩童的朝氣。這孩子單看外表,恐怕沒有一絲像厲明的地方,如今隨著年齡增長,神情日漸沉郁,倒是……越來越像昔年的白夜。 而那個叫白夜的人已經死了,罪大惡極,死無全尸。 薛寅停筆,看一眼眼前紙上洋洋灑灑寫的一大串,摸了摸下巴。 當他開始寫這封文書的時候,就開始明白為什么柳從之要叫他寫這封文書了。 這封妙極了的文書,是寫給月國的。 既然如此,自然不能讓一字千金的柳陛下屈尊,小薛王爺這筆字不多不少剛好夠用,內容嘛,乍看倒是稀松平常。 這封文書概括起來大概是這樣:最近邊境不太平靜,發生這種事大家心情也十分沉痛,然而兩國交好不易,被此等宵小打破也實非南朝所愿。如今南朝追捕流寇暫無頭緒,故而想尋求月國派人協力,辨認匪徒身份,共懲匪徒。 等月國人看到這封文書,恐怕會不敢置信地揉眼睛,柳從之這是瘋了?引狼入室? 薛寅看一眼柳陛下,柳陛下笑瞇瞇,面上不露丁點顏色。 英明神武如柳陛下……當然是不會瘋的。 章節目錄 第 111章 炎炎夏日 這封文書很快就從薛小王爺案頭傳到了厲明案頭。 單從文辭上看,這封文書傳達的意思很明顯,它表明了柳從之一貫的避戰態度,故而這并非一封高高在上的問責書,而是拱手給了月國一個臺階下:月國人于我境內殺我百姓,那我自會除之。我知這也非你所愿,那你能否也幫把手?我們各享安寧,不起戰亂,豈非絕妙? 柳從之意圖明顯,言辭看似溫軟,姿態卻放得不低。其一,自然是這一筆……的字。其二,這封文書沒有附上月國文字的譯文。 不說其它,就說當年薛朝老皇帝在位時,雖有良將守邊,奈何國力空虛,故而并不敢怠慢月國,兩國每有文書往來,哪次不是精心書就,口吻溫軟,更精心附上譯文?當然其中更有柳從之親自執筆寫就的,畢竟連老皇帝都知道自己這個狀元郎才華橫溢,更通月國語言文字,不用他用誰? 柳從之明明有此之能,如今卻刻意送上如此一封書信,其中意思不外乎一點:我不想和你打,但我也不懼和你打。 厲明掃過文書,將其中所有細節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玩味地笑了笑。 他通南國話,就像柳從之通月國話一樣,有敵如此在側,豈能輕易安寢?若不能知己知彼,何談百戰百勝? “請問陛下意下如何?” 堂下等候多時的使者躬身用還算清晰的月國話問出這一句,態度不卑不亢。 一封沒有譯文的文書,倒是附上了一個通月國話的使者,真奇哉怪哉也。使者年紀輕輕,弱不禁風的書生模樣,倒是絲毫不露怯,眼簾微垂,小心地斂去了鋒芒,行事謹慎小心,態度帶一絲圓融。 這使者名顧均,乃是昔年大薛亡國時,愿舍命護衛故國之人,卻也是臣服柳從之,效力于新朝之人。袁承海曾言顧均年少氣盛,尚需磨礪,如今這年輕人行走之間,卻隱隱有了與昔年袁承海如出一轍的圓融,不知袁承海今日再見顧均,又會如何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