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君_分節閱讀_186
他是死士,而且是個很明白該怎么弄死自己的死士,就如他一直很明白怎樣才能弄死別人一樣。 他或許應該在確定被擒了無生路的時候就尋死,以絕后患,但他沒有。 只要他還活著,不到最后關頭,他就不想自己了結自己。 他這一生并無什么值得留戀之事,然而他并不想死。 活著到底強過成為無知無覺的一具枯骨。 白夜躺在鐵牢中認真地看著高處灑下的天光,心情平靜如止水,第一次發現天光似乎很美。 一念閃過,他又皺了皺眉,眼中浮現些許困惑之色。 天光很美,可他殺人無算,一念之間,又亡去了多少人的天光呢? 他心底這些微的動容并不重要,他今生命已如此,滿手洗不凈的血痕,落得如此下場,自然是罪有應得,罪該萬死。 柳從之給予白夜的結局并非酷刑拷問,也非當頭屠刀,而是審判。 白夜,月國人,擅制毒、用毒,曾潛入宣京于水源中暗中投毒,導致宣京瘟疫,死傷者眾。逃離宣京后又在平城投毒,屠戮平城,最后更是妄圖謀害圣上,動搖國之根本,罪不可赦,其罪當誅,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此人非但要殺,而且必須得光明正大地殺,斬于鬧市,以其鮮血祭我河山祭我子民! 問斬時間定在一月之后,屆時許多平城遺孤也會趕到,親眼見一見仇人的下場。 薛寅得知這樁消息的時候,正在和莫逆喝酒。 確切的說,是薛寅趴在桌上懶洋洋地吃糕點,莫逆悠悠閑閑地喝酒,算命的消息靈通,故而他在說,薛寅在聽。聽得這樁消息,薛寅怔了一怔,而后打個呵欠,算命的氣定神閑,毫不動容。 兩人談過這話題,又很快將其略過了。薛寅又拿了一塊糕點塞嘴里,一面吃,一面含混不清地道:“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說。”算命的瀟灑地搖著扇。 “柳從之的病情……”薛寅頓了一頓,“究竟如何?” 莫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哦?” 薛寅翻個白眼,也不繼續追問,只看著莫逆。 莫逆打量了他一會兒,最后嘆氣:“王爺,你可知你這運數,再碰上柳從之的運數,實在是邪了門了?” 薛寅不明所以,他只知道他碰上柳從之就倒霉,雖然似乎也有好事,但還是倒霉的時候比較多。 莫逆見他一臉不明所以,無奈搖頭,最終高深莫測道:“我只告訴你,陛□體好得很,長壽安康之相。” 薛寅皺眉,姓柳的一副病弱蒼白就要斷氣的模樣,長壽安康? “信不信就看王爺你了。”莫逆留下這一句,渾身仙氣杳然地跑了——回袁府。 這家伙如今還真成了袁大人座上客,而袁大人財大氣粗出手大方,算命的貼上去就不打算下來了,成日吃喝玩樂,日子過得當真是舒心瀟灑,教人眼紅。 薛寅在原地靜了一會兒,把盤子里最后一塊糕點吃掉,喝一口茶,想了一會兒,也爬起來往外走。 他仍住在宮中,即當時柳從之占宣京后讓他住的一方院落,這次回京后,柳從之仍把他安排在了這里,他并無意見。 這乍看似乎與以前一樣,然而卻又大有不同,至少如今,這院落外面并無看守的人,薛寅行走自由,不受拘束。 不能出去的時候總是琢磨著一定要出去,能出去之后玩了一圈卻又覺得無趣,最終回屋埋頭睡大覺,這小院少了方亭,總缺了人氣,薛寅無事可干,等睡到連他這等睡神附體的人都覺無聊了,柳陛下的鉤子就直勾勾地伸過來了。 柳陛下邀薛寅前去下棋。 若是以往,薛寅早就頭疼地想拒絕的借口了,然而如今閑得發慌,哪怕是和柳從之下棋也是好的……沒準下一盤能贏呢? 這么你來我往,薛寅逐漸會每天前去找柳從之下棋,往往十負零勝,然而負得越來越慢,離勝似乎也越來越近,故而樂此不疲,十分起勁。兩人的關系也逐漸和緩,再無之前針尖對麥芒,時局平定,宣京安穩,薛寅也在柳陛下柔和的笑容里逐漸放下了防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