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君_分節閱讀_164
二人一人一騎,一來一往,彼此俱都明白此地厲害,遙望忘歸谷,一時都是嘆息。柳從之一道道軍令已經從容不迫地發下去,此刻就等魚兒上鉤,所以一點不焦急,老神在在,奈何薛柳兩人語焉不詳,可把旁邊的游九等得心急,忍不住再問:“這里到底為什么叫忘憂谷???” 小游九滿面焦急,這小模樣看著實在霎是好玩,薛寅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片刻,方才道:“這是一座墳谷?!?/br> “墳谷?”游九看著一派平靜的山谷,稍微愕然。 薛寅點頭,瞇著眼懶懶道:“此處是二百余年前的古戰場所在,當時數萬人在此廝殺,殞命于此。此地尸骨太多,大都就地掩埋,最后就漸漸成了一個墳谷,遍布尸冢?!?/br> 他說到這里,突然沉默下來,柳從之于是接口道:“后來,甚至無人敢來此地掩埋尸骨,只因百年前,此地傳出一個邪門傳說,進入此地之人都會莫名變得癡癡傻傻,在谷中游蕩,再也不歸。”他笑了笑,“所以此地名忘歸谷?!?/br> 游九轉轉眼珠,“那我們為什么要走這條路?”他聽到這許多傳說,心中倒是一點懼意也無,小游九篤信神鬼怕惡人,死人他見得多了,死人就算真的變成了妖魔鬼怪,那也是死干凈了,死人不和活人爭口糧,這年頭最不易的便是活著。 柳從之聞言,面上笑容忽然深了些許。薛寅開口解釋:“忘歸谷能讓人忘歸,只因谷中生滿一種菇,能讓人神智不清?!彼f到此處,忽然伸了個懶腰,“十余年前,陛下率軍經過此地,被敵人圍困谷中?!?/br> “然后呢?”游九看一眼顯然好端端的沒瘋沒傻的柳陛下,亮著眼睛問。 柳從之一言不發,只含笑看著薛寅。 薛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開眼睛道:“當時陛下在谷中被困了整整三日,不知為何不瘋不傻,三日之后,陛下率軍突圍,使計反殲敵軍,大獲全勝?!彼b望眼前山谷,“出谷之后,陛下派人放了一場大火,整整燒了幾天幾夜,把谷內毒菇燒了個干干凈凈。” “燒得好!”游九脫口贊道,“一把火燒個干凈不就是了嘛?!?/br> 柳從之莞爾,這小家伙和他當年一個脾氣。 薛寅卻轉頭看他,誠心請教道:“不知陛下當年是怎么讓所有人在谷中撐過整整三天的?” 柳從之微微一笑:“萬物相生相克,這谷內有毒菇,也有能克這毒菇的草。只是當時軍中大夫也認不出哪株草,只得一株一株地試,死馬當活馬醫。” 他說得輕描淡寫,薛寅卻知當時情況如此緊急,谷中既然有毒菇,肯定也不乏毒草,這種時候去試草藥,實在危險至極,命在頃刻。 忘憂谷毒物害人,也并非無人想過燒掉這些毒物,然而谷中地勢復雜,毒物甚多,燒是能燒一時,但總是死灰復燃,殺之不盡,直到柳從之最后放火燒谷,才算是解了毒菇之患。柳從之于此地地形及其熟悉,故而此次回宣京也選了這一條路,黃堅選擇此地設埋伏,恐怕正合柳從之的意,柳從之對忘憂谷如此熟悉,有任何風吹草動柳從之都能察覺。 幾句話說完,游九也安靜了下來,無人說話,薛柳二人都能聽到由遠及近的動靜,各自暗中戒備。 薛寅沉默地握緊手中刀,柳從之卻仍然氣定神閑,唇角凝笑。 薛寅將這一點看在眼中,柳從之最厲害的地方,恐怕莫過于他這無時無刻都面不改色冷靜沉著的功夫,他似乎不會失控,不會恐懼,更不會放棄,無論身處何種境地,他似乎都能活下去,這樣的人,就算跌入陰曹地府,似乎也能從地獄里活著爬回來。 姓柳的雖然很不要臉,但也確實很了不起。 薛寅閉了閉眼又睜開,輕哼了一聲,不過小爺也不差。 柳從之看著眼前情形,微微笑了。 柳軍在谷前停滯不前,耽擱了許久,設伏的人情知計劃暴露,又見柳軍化整為零分撥上路,柳從之身邊帶的人數量并不多,登時不及多想,下令士兵放棄埋伏,直撲柳軍! 暮色正濃,寒風正嘯,一場戰斗拉開了帷幕。薛寅抬頭,只聽身邊喊殺聲震天,一抹燦爛的晚霞掛在天邊,映襯得天邊殘陽艷麗如血。他嗅了嗅風中傳來的血腥氣,驟然冷了眼眸,眸中爆出駭人殺氣,仿佛一只見血的獸。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月國都城蒼合城。 月國不似南朝富庶,作為南朝首都,宣京有入骨的雍容繁華,即便是戰亂硝煙似也不能將這一點抹去,宣京是是非之地,也是人間至樂之地,千年古都,自有其風華。 作為月國都城的蒼合城卻與宣京截然相反,此地不見宣京的繁華喧囂,不見美輪美奐的樓宇屋舍,天氣干冷,間或有風沙侵襲,然而這座城卻是生機勃勃的。生機勃勃,卻莊嚴肅穆,來往形形色色的人潮與莊嚴樸素的建筑,將這個本來的荒涼之地構筑成了一國的心臟。 蒼合城,皇宮之內,女王用作密議的靜室之中,罕見地爆出了爭吵。 “紗蘭,你聽我說,現在南朝內斗正斗得你死我活,這是我們的絕好機會,如果現在不除柳從之,今后絕無此等機會。”如今能夠直呼月國女王姓名的,恐怕除了厲明之外,也就是沙勿了,這名月國將軍帶傷回國,休養了許久,傷勢好得差不多了,然而臉色仍然微微蒼白,眼神卻極亮,神采丁點不弱,語氣懇切而柔和。 他前方的軟榻上靠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女人身著一襲華麗而厚重的金色長裙,其上有黑色的刺繡花紋,這一身莊嚴華貴、明顯價值不菲的長裙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徹底展露出來,她栗色的長發被仔細地梳理過,柔順的長發上并沒有多少飾品,只額心墜有一顆色澤嫣紅的寶石,映亮了她整張臉。 這一身裝束將女人如火的艷麗與高高在上的尊貴顯示得淋漓盡致,女人是斜斜靠在軟榻上的,沙勿只能看到她精致漂亮的側顏,以及她微垂的長睫。沙勿的呼吸窒了窒,無論他看紗蘭多少次,他似乎都會為這罕見的絕麗而動容,然而他看不清紗蘭的眼神,也無從判斷紗蘭的態度,一時只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