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君_分節閱讀_154
厲明卻心平氣和看一眼柳從之,笑道:“我近日確實麻煩頗多,不過陛下的麻煩想來也不少?” 這話隱含機鋒,薛寅眉頭一跳,柳從之卻笑著低聲開口:“三皇子有何見教?” “據我所知,近日有人心心念念想著找陛下麻煩,要陛下性命。”厲明嘆道,“此事說來也著實無奈,陛下既然受傷,也該保重龍體,好好休養,勿動干戈啊。” 厲明的軟肋,在于他兵力不足,難以掩藏行蹤,卻成了紗蘭的眼中釘rou中刺,欲將他除之而后快。 可柳皇帝的軟肋也明顯,宣京政變,馮印蠢蠢欲動,各方刺客都想著要柳從之的性命,柳從之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身體抱恙,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若白夜真能救柳從之,那厲明也大可不必焦急,可以慢慢地和柳從之磨,就看誰耗得起了。 厲明受困,局勢危急,按理說他可耗不起,可他十分沉得住氣,一點不焦急,冷靜地和兩人周旋。 柳從之受傷,傷情堪憂,按理說他這傷拖了這么久,也應是耗不起的,可柳陛下十分專注地展現自己“病情堪憂,十分柔弱”,神情也是不緊不慢的,一丁點不焦急,眼中始終含笑。 焦急的……哦不,煩躁的,恐怕就只有困困倦倦百無聊賴頗有些不耐煩的薛寅了。 經過了一番漫長的如此這般的……磋商之后,等幾人終于談妥,厲明同柳從之還是一沉穩一含笑,薛王爺已經趴在桌上不想起來,見好不容易到了尾聲,方才精神一震,直起腰來。 厲明道:“那么我將白夜送去陛下處,一月之后,請陛下將他送回。” 柳陛下這時適時地咳了起來,懶洋洋伸了個懶腰的小薛王爺于是笑了一笑,替他回道:“這是自然。” 小薛王爺鎮日懶洋洋,看著軟綿,實際上牙尖爪利,只偶爾才會被人激起滿身戾氣,不過除此之外,大部分時候都無精打采的,同無論何時看上去都神采奕奕的柳陛下相比著實是相去甚遠。小薛王爺也不常笑,這一笑也帶點懶洋洋的神氣,卻又眉眼彎彎,看著神似旁邊唇角含笑的柳從之。 厲明看一眼薛寅,又看一眼柳從之,若有所思,這二人只怕關系匪淺,這一點不妨好好查查,柳從之此人滴水不漏無懈可擊,多一點把柄也是好的……他腦中轉過種種念頭,面上卻不動聲色,也微微勾起唇角,淡淡道:“二位幸會了。” 既然計定,雙方行事也都爽快。當夜,白夜被厲明傳召,進行了一番詳談。 白夜近來安分守己不冒頭,外面打得熱火朝天,他卻守著方亭無事可做,只得教小孩說月國話。 方亭會說南國話,卻不識字。這會子連月國話帶月國文字一起學,也著實學得不易,然而小家伙好學,而且勝在年紀小記性好,先死記硬背一通再管其它,這么學了幾天,竟也是頗得意趣,進境頗快。 白夜臨時被叫走,方亭也有所察覺,最后夜深,方亭迷迷糊糊地睡了,待第二日清晨清醒過來,就看見了正沉默地收拾行裝的白夜。 白夜為人冷淡寡情,方亭這段時間與他相處,仍是有那么一點怕他,然而也漸漸熟悉了。白夜為人如何不提,對于厲明卻實在是足夠忠誠,生死全在厲明一人之手,方亭身為厲明之子,自然也得白夜守護。昔日方亭遇險,對上沙勿,險些丟了性命,白夜毫不猶豫為他舍身擋刀,如今白夜被派來陪他,便教方亭月國話,同時也教他一些毒理…… 方亭年幼,對旁人的善意與惡意卻都敏銳,他稀里糊涂地成了所謂月國皇族,對那個號稱是自己父親的男人卻毫無感情,對待陪伴他的白夜時,心情卻反而復雜。 “你要走?”方亭揉了揉眼睛,安靜地問。 白夜看他一眼,只冷冰冰地點頭。 他身無長物,除了滿身毒藥,實在沒什么可收拾的,但如今他身上所剩毒藥也不多,大部分都留給厲明,此一去孤身入敵營,實在生死莫測。他卻丁點不動容,只是沉默。 “你去哪兒?”方亭又問。 白夜皺了皺眉,開口了:“南朝人那兒。” 他話說得生硬,只說這一句就閉了嘴。方亭乍聽“南朝人”三字,眼神稍微一亮,接著眼中光彩又黯淡下去,垂下了頭。 小孩在這里如同一個囚犯,沒有自由,聽不太懂其它人說話,也沒有朋友。時日一長,未免郁郁。 白夜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末了抬頭,看見了桌上放的毒經。這書他從來隨身帶著,近日教方亭月國話,才把這本書拿了出來。他探手想將這本毒經收走,然而手觸到書頁,卻驟然停了動作,改了主意。 白夜把毒經遞給方亭。 方亭怔了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書是給我的?” 白夜有些不耐,冷冰冰地點一點頭。方亭連忙接過這書,卻仍是愣愣的。 白夜掃一眼他手中的書,目中毫無波瀾,這本書他看到現在,閉著眼睛都能從頭到尾倒背如流,留著這本書不過是為個念想,其余關系倒是不大。一切收拾停當,他轉身欲走,然而走了幾步,步子卻停住了。 方亭在他身后,緩緩吹起一首曲子。 這小家伙翻來覆去,也就會吹這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