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君_分節(jié)閱讀_124
薛軍師面上一時去了困倦之色,只是神色糾結(jié)得很,顯然十分驚訝,柳從之觀其顏色,笑道:“不若出去走走,正好看一看附近地形,具體事宜我在路上給你細(xì)說。” 薛寅頷首。 眾所周知,柳神醫(yī)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單看崔將軍待柳神醫(yī)如此之好,如此看重柳神醫(yī),便知柳神醫(yī)此人一定不凡,況且這軍中多是崔浩然舊部,但其中也有知柳從之身份的柳從之舊部,所以柳神醫(yī)在軍中的地位向來超拔,備受矚目。 習(xí)慣了被人無視的薛軍師走在備受矚目的柳神醫(yī)旁邊,一路也連帶著受了些矚目,登時覺得不太自在。陳沛被扣,崔軍這算是徹底占了平城,再無后顧之憂,于是專心cao練,以薛軍師的眼光來看,崔將軍這是在磨刀,刀一磨利索了,自然是開打的時候,如今看來,開打的時候恐怕是近了。 柳神醫(yī)不愿影響軍隊cao練,便帶薛軍師一路走到了瑤水湖附近。薛寅對瑤水湖久聞其名,卻從未真正見過,如今一見,只覺湖水湛藍(lán)清澈,湖面平滑如鏡,結(jié)了一層碎冰,風(fēng)光確是尤其之美。有一隊士兵正在湖內(nèi)捕魚,薛柳二人并不走近,只站在湖畔邊,遙遙看著湖面,薛軍師安安靜靜聽著柳從之將分他多少兵力、以及一些大致計劃一一道來,心情卻不寧靜。 柳神醫(yī)說話向來點到即止,兩人在外,雖周圍無人,有些細(xì)節(jié)也并未說得太過清楚,不過好在薛軍師聰明,向來一點就透,兩人說起話來倒是毫不費事。柳神醫(yī)說,薛軍師偶爾插一兩句話,三言兩語間竟是將正事都商量得差不多。柳神醫(yī)顯然心情頗好,面上帶笑,神色頗為柔和,說得差不多,便干脆在湖畔席地而坐,感受湖面吹來的涼風(fēng),愜意一笑。 薛軍師看在眼中,稍微驚訝。 柳神醫(yī)的年紀(jì)其實不輕了,也是三十過半的人了,一張臉再是好看,眼角也已有細(xì)紋。以柳神醫(yī)一生成就來看,這個年紀(jì)年輕得過分,但柳神醫(yī)到底不是薛軍師這等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身上還帶病,這等行徑由他做來,瀟灑是瀟灑,但就是顯得……頗為孩子氣。 薛寅面色不由稍微古怪。 柳從之笑:“怎么,吃驚?” 薛寅眨眨眼,也在湖畔坐下,柳從之都坐下了,他沒有理由不坐下,而且薛軍師的人生信條本來就是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打量柳從之,道:“陛……你身體似乎有好轉(zhuǎn)。” 他本想稱陛下,但思及兩人在外,柳從之身份到底還未挑明,就臨時改了口。柳從之聞言,眼中笑意深了些許,笑道:“確實有所好轉(zhuǎn)。” 柳從之臉色確實不似昨日灰白,這人昨日昏倒躺在床上的時候,就像一尊毫無生機(jī)的玉像,薛寅睡倒在他的床前時心里都隱隱嘀咕,這人真的還醒得來么? 以柳從之命數(shù)之硬,當(dāng)然是醒得過來的,但鬧了這一出,薛寅著實是摸不準(zhǔn),姓柳的壽數(shù)還有幾何。如果他在這時節(jié)突然暴斃,那屆時局勢恐怕就不止是亂了,而是大亂。 薛寅思及此,欲言又止,柳從之有所察覺,笑道:“我乃神醫(yī),自知自己壽數(shù)絕不止如此。” 這話說得自然至極,氣也不喘一下,薛寅目瞪口呆,這人還真當(dāng)自己是神醫(yī)了?病怏怏的柳神醫(yī)你說這話不怕閃著舌頭么?柳神醫(yī)不前日還和人說醫(yī)者不能自醫(yī)么?怎么一轉(zhuǎn)眼就忘光了? 薛軍師應(yīng)變還算伶俐,呆了一呆,就控制好了表情,扶額道:“神醫(yī)說的是……” 雖是附和,但一句話說得有氣無力,其可信度自然要打折扣。柳從之笑笑,忽然一嘆,“你如今也算我麾下將領(lǐng)了。” 薛寅安靜下來,肅容道:“多謝……賞識。” 他下意識間陛下二字就要沖口而出,所幸止住了。柳從之道:“將門虎子,我知你能為定然不凡,如今風(fēng)雨飄搖,能得你相助,我亦十分高興……”說到此處,他又笑了笑,眼角起了一二笑紋,忽然探手入懷,拿出一樣?xùn)|西,拋給薛寅。 薛寅抬手接住,一看,卻是愣住了。 這是一枚玉佩,乍看十分眼熟,正是柳從之上次負(fù)傷瀕死,他搜刮柳從之身上的東西的時候,看到的這人貼身所戴的玉佩。 這玉佩不大,以薛寅的目光看來,也非是什么名貴之物——小薛王爺雖然半輩子窮得響叮當(dāng),但好歹是個王爺,眼力界還是有的,只是正因為并不名貴,這物于柳從之恐怕就更加珍貴。這人什么樣的富貴沒享過?這東西的意義一定不凡…… 薛寅手捧著那玉佩,眉頭蹙起,低聲道:“神醫(yī)你……這是何意?” 他不知怎么稱呼合適,索性就叫神醫(yī)了,反正姓柳的臉皮夠厚,莫說叫他神醫(yī),叫他神棍他恐怕都會笑瞇瞇地裝模作樣地給你算一卦。 柳從之笑道:“我身無長物,也無什么東西可贈。此物是我貼身之物,此番贈與你,也可做個憑證。來日若有任何變故,你大可攜這玉佩找我理論。” 他這話說得有些語焉不詳,薛寅卻明白了,這是御賜之物,也是信物,如同那什么免死金牌、尚方寶劍一般,是柳從之給他的承諾。 柳從之這是在安他的心。 薛寅手握玉佩,這舊玉佩帶了柳從之的體溫,握在手里感覺溫溫的。他心情一時有些迷惘,想不透柳從之為何如此大費周章,畢竟柳從之實在無需如此,薛寅信不信柳從之,對不對柳陛下放下戒心,事后跑不跑路,都與大局干系不大。薛寅想著,搖了搖頭,認(rèn)真道:“這是你貼身之物,我怎敢收?” 柳從之笑道:“正因是心愛之物,我才贈與你。有何不能收的?” 這話像是大有深意,薛寅琢磨了片刻,決定暫時將那一點若有若無的深意給無視了,道:“此物可有由來?” “自是有的。”柳從之遠(yuǎn)眺瑤水湖面,深吸一口氣,悠悠道:“此物是我一名長者所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