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君_分節閱讀_13
一句話出,月國人臉色立變,失聲道:“不可能!” 月色明,流傳月國的絕毒,形如煙霧,有些許綺香,隨風飄散,叫人防不勝防,中者四肢麻痹,而后動彈不得七竅流血而亡。這藥殺傷力極廣,也極難制,即使是在月國之內也極其難得,奉為珍寶。二十年前,月國常勝將軍巴力首次將這毒藥用于戰場之上,趁夜投毒,薛軍大敗,死傷數千,軍士死前動彈不得,抬眼只見漆黑天幕中高懸的一輪明月,而后雙目迸出血淚,含恨而亡。薛國大敗,此毒也由此得名,名聲震懾世人。 月色明的可怕之處,一在殺傷廣泛,一旦投放,隨風飄散,受害者眾,二來毒性狠烈,吸入者往往九成必死,哪怕有人吸入過少能逃脫一死,往往也難完全痊愈,許多人就此殘疾,又或喪失神智。像天狼這樣號稱中過月色明,卻渾身上下一個窟窿眼兒也沒有,所有地方都齊齊整整的,實是駭人聽聞,也無怪乎月國使者喪失冷靜了。 天狼笑得悠閑,一臉懷念:“貴國這味毒藥確實稱得上是毒中圣品,險些就把我送去見了閻王,實在是不敢忘。”他將那玉片輕巧地拿在指尖,“不過巧得很,貴國比我清楚這毒藥性的人只怕也不多,告知它用法一事,大約也就不麻煩你了。” 月國人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強笑道:“大人說笑了,此乃我國辛秘,大人又從何得知?” “這個嘛……無從奉告。”天狼輕輕把玩手上玉片,“至于這所謂辛秘——將這玉片放入沸水中煮五個時辰,待其軟化,而后碾磨成粉,再次加熱,我說得可對?” 天狼說到辛秘二字,月國人臉色已慘變,而后臉色越見慘白,等天狼說完,面上已經毫無血色。 這探子被天狼識破捉回,已是失了先手,現在談判雖成,卻仍是受制于人,被薛寅連消帶打挫了銳氣,心緒大亂,如今最后的依仗被道破,已徹底喪失冷靜,無力應付了。薛寅抱臂冷眼旁觀,此時慢悠悠打個呵欠,“如此甚好,這毒藥的事,就不勞使者費心了。天狼,替我送客。這位先生,后會——無期。” 薛寅說到“天狼”二字,天狼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說到“送客”二字,天狼空閑的左手稍抬了抬,而后閃電般擒出,修長十指成爪,幾乎在剎那間扼住了月國人的咽喉,此時薛寅說到“無期”二字,于是天狼的長指稍稍一動,輕輕松松扭斷了月國人的脖子。月國人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就咽了氣。天狼從出手到殺人不過片刻間的事,出手前幾無征兆,動作快若驚雷閃電,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連一絲殺氣也無。 月國人死不瞑目,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天狼抽回手,厭惡地擦了擦自己的手,“下次要殺你自己殺,這活計我不愛干。” “我以為你最愛干這活計。”薛寅蹲下身,查看月國人的尸身,先是確認他已斃命,而后在他身上巡梭了一番,“這老小子身上的東西被我們搜刮了個精光,沒想到這東西還是被他藏在身上。下次搜人得仔細些,扒光了之后得先打一頓。” “說我心黑,你不也一樣。”天狼涼涼諷刺,而后一頓,“他大約不是月國皇帝派來的。” “這話怎么說?”薛寅稍微詫異地回頭。 “第一,月國皇帝已纏綿病榻許久,國內勢力紛雜,互相牽制,無力制定如此計謀。”天狼淡淡道,“第二,據我所知,上一次使用月色明的月國將領,是月國三王子的舅父。”他看了看手中玉片,“這東西用得好了,殺人無算,所向披靡,然而月國卻僅用過他一次,你猜為什么?” 薛寅也看著那薄薄的玉片,若有所思,“這毒太難制。” 天狼笑笑,“不僅是難制,據我所知,當今世上,無人造得出來這毒,用一點,少一點。這次月國可是下了大本錢,大概是真把柳從之視為眼中釘rou中刺。” 柳從之戰功彪斌,前些年月國還未陷入內亂,厲兵秣馬,大舉南侵,卻最終敗于柳從之之手。如今月國國內浪花滔天,實在騰不出手來對付薛朝,卻也要來這一手,為了拔除柳從之,不惜送上絕毒月色明。 薛寅搖頭:“這人應直接投毒才是,屆時也能將大薛攪得一團亂。” 天狼瞥一眼地上的尸體:“這應該是他本來的打算,但不巧被我戳穿了身份,這才另謀后計。” 也是,這探子被揪出純屬偶然,但他投毒之計卻不能就此功虧一簣,讓薛朝人自相殘殺也是好的。 薛寅斂眉低笑,“月國三王子是么?有意思。” 天狼拾起那卷擬好的國書打量,似乎嘆惋地搖了搖頭,“我差點便可名留青史了,真是不走運。” “名留青史,然后千古罵名,遺臭萬年是么?”薛寅看了那國書一眼,眼神微沉,“燒了吧。” 天狼將國書在燭上點燃了,置于盆內,目視其漸化灰燼。這周圍宮人早被天狼清理得干干凈凈,里外都由北化兵衛把守,縱煙霧傳出,也沒驚起任何波瀾。國書燃盡,又有親兵上來把月國人的尸體拖下去處理了,殿內終于變得干干凈凈。薛寅重又癱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毫不受血氣侵擾——月國人就死在這躺椅的三步之遙。 “累死了。”這是剛登基一天不到,就宰了兩個人,又險些被如山的奏折埋了的皇帝的心聲。 天狼見一切處理停當,也打算退走,不過臨了又想起一事:“那月色明,你確定要制出來?” 薛寅懶懶道:“做出來吧,好東西啊,不可浪費。” 天狼點頭,“陛下真打算用它?要我幫陛下算算過幾日的風向么?” 月色明毒藥隨風飄散,若要用于行軍對戰,那風向便成重中之重,一不小心,可是自損八千了。這毒太狠,甚至月國本身也無解藥,用它本就是行險。 薛寅揮手道:“現在免了,不過算命的,你號稱鐵口直斷,從不說錯。那你敢不敢幫我算算我大薛的運數兇吉?” “一國運數,豈是我一人能言明?陛下你高看我了。”天狼眉毛一跳,卻是笑了。 “算了。”薛寅閉著眼打呵欠,覺得酒勁又涌上來了,頭暈得難受,“就知道你是個江湖騙子。你走吧,小爺要睡覺。” 過了半天,天狼也沒回應,薛寅有些疑惑地睜開眼,便見這人低著頭,手指掐著算訣,竟像是在專心致志地掐算什么,登時眼皮一跳,“天狼,你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