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看他神情嚴肅，也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畢竟能讓她這個女婿嚴陣以待的事情幾乎沒有。

    她想了想，心里隱隱約約有一個猜想，提心吊膽的問道，“是不是初初？”

    害怕是初初出事了。

    更何況腳下正是醫院，由不得她不多想。

    沒想到，秦北潯微微搖頭，躊躇猶豫之下，說道，“媽，爺爺，宋......叔叔，初初的親生父親，找到了。”

    砰的一聲，白冰手里的包包掉落在地上，眼眶紅的有點可怕，“宋......”

    那個名字，她始終是念不出來的，有種天上人間的錯覺。

    秦北潯輕輕的抿了抿唇，重重的頷首。

    一直沒開口的老爺子忽的站起來，步履矍鑠的走到病房門口。

    他原本是想重重的踢開門的，可是等到了門口，他忽然低下頭。

    回來就好不是嗎？

    慢慢的伸出瘦骨嶙峋的雙手，按在醫院奶白色的門板上，都是顫巍巍的，似乎在害怕。

    在怕什么？

    他不知道。

    白冰在秦北潯的攙扶下，也已經走到了門口，她伸出同樣顫巍巍的一只手，慢慢的推開門。

    里面哭的眼睛紅腫的兩個人同時轉身。

    顧南初驚訝的軟綿綿的喊了一聲，“媽，爺爺，你們......”

    看了旁邊的秦北潯一眼，明白了。

    宋昱瞇著眼睛才看清楚兩個人，他猛地轉身。

    不知道用什么樣的姿態來面對父親，面對......她。

    宋老爺子慢慢的走過去，不可思議的按住宋昱的肩膀，唇瓣在顫抖。

    顧南初輕輕的退后兩步。

    擔心的目光轉向秦北潯，后者示意她稍安勿躁。

    老爺子醞釀了很久，才喑啞著聲音，嘶啞的喉嚨說出一句話，“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媽......閉眼之前都在念叨你啊！”

    鼻子一酸，顧南初撲在秦北潯懷里沒忍住落下淚。

    秦北潯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看著眼前讓人心酸的一幕。

    老態龍鐘的父親，身體殘缺的兒子。

    兩人的再次遇見，好像是跨越了生死，終于得以相遇。

    宋昱喉結凝動了半晌，才慢慢的念出那個以為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喊出口的稱呼，“爸......”

    老爺子口中的念叨和抱怨戛然而止，他一把抱住宋昱，“我想你啊，你不知道我和你媽多想你，我們后悔了，寧愿你就是一個普通人，只要早我們身邊，平平安安，活過一輩子，該是多么幸福啊！”

    宋昱眼眶已經紅腫了一圈。

    他沒有說，他的選擇不僅僅是因為曾經爸總嫌棄自己是混混沒出息，其實，他是喜歡。

    從心里的熱愛和喜歡。

    熱愛這片國土，熱愛這個國家，熱愛這份職業。

    哪怕被人誤解，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他也依舊熱愛著。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他是二十年的磨難，當再次站在這片土地上，依舊熱淚盈眶。

    他不再年輕，他的臉上，手上布滿了皺紋，他甚至不能再次端起槍，保護這個國家。

    可是又有什么關系？

    熱愛就已足夠。

    他用殘缺的手掌輕輕的拍著父親佝僂的背，嘶啞的說道，“不后悔，對不起。”

    自己的選擇寧死不悔，可對不起的是自己的父母。

    不后悔。

    對不起。

    半個小時以后，宋老爺子的心情稍微平復下來，白冰才顫巍巍的上前。

    宋昱。

    在她內心深處是像夏天一樣青春熱烈的名字。

    更像是夏天的綠樹，蔥郁。

    而眼前的這個......

    她走到床邊似乎用了半生的時間，慢慢的靠近。

    宋昱抬起頭.......

    她保養精致的臉上似乎沒有一絲絲的皺紋，她和女兒長的不太像，女兒還是比較像自己年輕的時候。

    宋昱低喃，“小月亮......”

    白冰一直在忍，直至聽見了這三個字，終究是忍不住了。

    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落地有聲。

    顧南初輕輕的扯了扯秦北潯的衣袖，兩人對視一眼，便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又走到宋老爺子的身邊，不用多數，老爺子就拉著兩人出門了。

    給里面的兩人留出獨處的時間。

    白冰和宋昱，兩人相顧無言。

    還是宋昱先打破了沉默，“謝謝你。”

    白冰隨手抹了一下眼淚，“謝什么？謝謝我給你生了一雙兒女嗎？那你還是怪我吧。”

    宋昱許久不說話，語言功能似乎是退化了不少，他認真的看著白冰，眸子里充滿了傷痛，“對不起。”

    話音未落，白冰沖到他面前，用力的打他，“你終于知道對不起我了，宋昱，我到底是怎么生了你的種？初初怎么會是你的女兒？”

    宋昱抿了抿干澀的唇瓣，“我......不知道。”

    白冰秀目一瞪，“你說什么？”

    宋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是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解釋，“小月亮，那天，你被下藥，褚超，許正風救你，我和他，交易。”

    白冰不傻，她稍微的一拼湊，就出來了當天的情景。

    而且本來事情的真相就僅僅是籠罩了一層紗了，就差這隨手一戳。

    白冰問道，“是秦江國給我下了藥，想要把我送給褚超，許正風救了我，你又從許正風手里救下我？”

    宋昱點點頭，“對不起，你，中藥。”

    白冰也明白了，這是在向她道歉，因為那一夜？

    她苦笑一聲，“你怎么不早說？你早說，他們......至于受那么多苦？”

    夜梟，不用說。

    他從小受的罪，白冰都不敢想象，初初，當年因為身世和北潯還.......

    差點反目成仇。

    什么因，什么果不假，可是為什么他們大人種的因，釀下的苦果需要她們的兒女去承擔？

    宋昱一字一頓的慢慢解釋，“和許正風，交易。”

    白冰歪著腦袋問，“許正風把我給了你，所以你要聽他的？”

    宋昱點點頭。

    白冰緊緊的抿著唇，“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宋昱低下頭，“小月亮，對不起。”

    白冰坐在床邊，苦笑，“什么對不起啊，幸好是你，宋昱，幸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