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時間尚早，早朝還在繼續(xù)，林欽然分身乏術(shù)。正是木栩溜出皇宮的大好時機。

    木栩此前一直顧念著腹中胎兒，畏首畏尾，龜縮東宮。直到林瀚琛被抓的消息傳來，她才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林瀚琛都沒有了，空守著未必能存活的孩子，后半生又有什么意義呢？

    他遇到困難的時候，不能在他身邊共患難；他遇到危險的時候，不能想辦法救人。這種無助、迷茫、擔(dān)憂，比要了木栩的命還要難受。

    木栩其實早已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戰(zhàn)場。至于孩子……若是咱們有緣，你一定會堅強、會挺住、會健健康康地成長與誕生；若是咱們無緣，誰也留不住你。”

    她甚至不惜自斷后路，孤注一擲也要奔赴戰(zhàn)場。岳飛揚、岳亞群、皇上……還有她的底牌，外祖父、親爹……堵上一切換回林瀚琛！

    不過，她的出行并沒有想象中順利。她到了皇城門口的時候，就被人攔下來了。

    無論她說什么，守衛(wèi)就是不讓她走。不過，對她態(tài)度還算可以。

    “不出城便不出城吧……”木栩一臉失落地返回。不過，她豈會就此放棄？

    她想做的事情，想方設(shè)法都要做到！

    她退回去之后，就去了成衣鋪、胭脂鋪、雜貨鋪……打扮一番后，就是另外一個面貌了。

    頭上包著布裹，臉色溝壑縱橫的老太婆，佝僂著背，朝著城門走去。

    她身上有戶籍證明、外出事由，一切都很完美。她說話的聲音也很沙啞，與一般老人無二。

    城守根本不作他想，就放了行。

    這一次，木栩出城門很順利。她佝僂著背、步履蹣跚地走了老遠(yuǎn)，直到離開了城守的視線，她才回眸看了一眼城墻。果然，不讓她出城，是上頭的意思。但是對于尋常百姓，倒也是放松的。

    “幸好我腦子靈光。”木栩不緊不慢地朝著最近的路邊茶肆走去。這里往常能遇到過往商隊，捎她一程，就再完美不過了。

    給點銅錢，搭乘一下馬車或者牛車，都是不錯的選擇。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木栩倒真的遇到了同行。

    那是一家三口，雇了一架牛車，顛簸顛簸地朝著北方走。車廂里的小窗子開著，探出一個小腦袋：“阿爹，阿娘，那包子味兒可真香！”

    “小饞貓。”

    他們下來歇腳，正是因為小女孩嗅到了包子的香味！

    馬車停了，十來歲、打扮俏麗可愛、梳著兩個元寶髻的女孩跳了下來，找了個空桌子就坐了下來。語氣老道地點菜：“老板，來一盞茶，上半斤鹵牛rou、一籠包子、兩籠蒸餃、一盤泡菜……”

    “好嘞！”

    一個氣質(zhì)沉穩(wěn)老練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容貌秀氣的婦人，一起下了牛車。與女孩坐到了一起。

    牛車師傅將牛車趕到一旁系好，也走了過來。

    小茶肆的老板飛快地上了茶水點心，揚著一張和氣的笑臉：“各位請慢用。”

    “嘻嘻，多謝啊！”女孩吹著熱騰騰的包子，大口吃著，還不忘點評幾句，“嗯，皮薄餡兒多，面蒸得松軟，餡兒味道也剛好。好吃！聞著香，吃著更香！”

    有了這個小女孩嘰嘰喳喳的聲音，小小的茶肆顯得很是熱鬧。

    金石國的女孩講究笑不露齒、說話輕聲細(xì)語、姿勢溫柔得體，總之女孩靦腆、含蓄、文靜比較好。譬如這個女孩的娘親，就非常斯文。

    但是，這個女孩顯然是個另類。

    不過，木栩還挺喜歡這女孩。她朝著女孩看了好幾眼，頗有欣賞之意。

    然而，他爹卻誤會了，以為旁人嫌他女兒聒噪，開口提醒道：“行了，食不言、寢不語，當(dāng)心噎著。喝了這盞茶，就繼續(xù)趕路。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榕城了。”

    “嗯嗯嗯！”女孩連連點頭，不再多話，轉(zhuǎn)而埋頭狂吃！瞧著她吃得歡，真叫人胃口大動。

    木栩裂開了唇，也吃得起勁兒。此前一直在東宮吃春蘭精心準(zhǔn)備的糕點，反而沒有食欲。這路邊茶肆家的包子，倒叫她一連吃了好幾個，還不覺得飽，只想著再吃幾個！

    興許，是她肚子里的饞蟲醒了？

    那家子吃好了，木栩也吃好了。

    那女孩吵嚷著：“老板，結(jié)賬。再給我?guī)苫\包子，我拿回祖父家里蒸熱了吃。”

    原來這家子是回家省親的。

    “得嘞！已經(jīng)給您包好了，不僅有兩籠包子，還有兩籠餃子、兩斤鹵牛rou！”老板不等女孩反問，解釋道，“幾位客觀，你們的茶點錢，這位老太太已經(jīng)為您們結(jié)了。連帶著這些打包帶走的一并結(jié)了。”

    女孩瞪著大眼睛：“可是，我們不認(rèn)識她呀！”

    她爹則是仔細(xì)打量著……木栩。

    木栩笑了笑，直言道：“老爺、夫人、小姐……我方才聽聞，你們要去榕城。我要去榕城往北的鲖城，也算是順路。要是您們不覺得老婆子我累贅，勞請捎帶一程。一頓飯錢，不值當(dāng)什么，權(quán)當(dāng)我的謝意。”

    礙于她自己這個顫巍巍的老婆子打扮，她繼續(xù)佯裝沙啞的聲音。單憑聲音，是絕對聽不出端倪的。

    “啊，這樣啊！”女孩恍然大悟道，“老婆婆，您想搭個順風(fēng)車，直說就行。怎能收您的好處呢？”

    她爹則是眉頭一蹙：“先上車再說。”

    這位一家之主發(fā)了話，雖然態(tài)度不算樂意，但是算是同意了木栩搭乘。

    牛車的車廂并不大，女孩的爹娘坐一邊，木栩就和女孩擠在另一邊。

    牛車師傅架著牛車慢慢朝前走。

    “老婆婆，您去鲖城做什么？買螃蟹嗎？”

    “姑娘，說吧，你可是有什么難處？”

    女孩和她爹幾乎是同時開了口。

    木栩微微一愣，女孩她爹目光洞明地盯著她，似乎已經(jīng)看透了一切。難道識破了她的身份？不然為何喊她“姑娘”呢？

    木栩心里疑惑，面上卻波瀾不驚，答道：“我倒沒什么難處，就是想北上尋個親戚。”

    女兒嘴快：“什么親戚？”

    “我……我老伴兒。”

    “哦，去找老公公啊！”女兒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傻丫頭，不是老公公，是一個俊俏的小伙子吧！”她爹拍了拍她的腦袋，嗔道，“平日里的激靈勁兒，全都用在了吃食上。”

    “啊？”女孩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一個身形佝僂、滿臉皺紋的老太太，怎會有一口整齊漂亮的大白牙呢？你旁邊這個‘老婆婆’，分明是個大姑娘！”她爹解釋道。

    木栩也頓時明白，她百密有一疏，被人抓了漏洞。早知道不笑那么燦爛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