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漠紅衣教左護法
邇芷就這么被慘無人道地提著腰帶子,被巨型吊車吊了一個晚上。 清晨不知道從哪兒飄來一陣嘲哳的樂聲,朦朦朧朧只能聽清一兩句歌詞“今天是個好日子”,邇芷迷迷糊糊中聽了,還以為是自己出殯。 好容易睜開眼,入眼就是一張可憐巴巴的狗臉。 魏濛濛懷里抱著一個腦袋大的狗盆子,像一只彷徨無助的狗崽子,眼中蓄淚,喉中哽血,口中默念著黨章,嘴角還流出了不明液體。 如果不是知道他這是餓的,魏煙雨都要懷疑他是突發小兒麻痹。 “哥,這條咸魚能吃嗎?”魏濛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被掛在半空隨風搖晃的邇芷。 “你的加持能讓她rou質更鮮美嗎?”魏煙雨肅然發問。 魏濛濛歪著頭想了想:“不能。” 這,這兩個人……這兩個人要吃她?!邇芷害怕到顫抖,到底是哪個吃?字面上那個吃?還是某個不可告人的吃?如果是某個不可告人的吃,那她是躺下享受好呢,還是奮力抵抗好呢?不行,這種事關生命的決斷,必須要看看對方的容色才能夠抉擇…… 邇芷牙一咬,心一橫,惡狠狠地朝魏濛濛身旁看去—— 察覺到她悲憤中還夾雜著一絲小期待的復雜目光,魏煙雨微微挑起唇角對她一笑,剎那間,天地失色。 魏濛濛看著地上莫名多了一小灘水漬,十分嚴肅地警告邇芷:“不要隨地大小便。” “????”邇芷嘴角哈喇子還沒擦,一臉懵懂地看著他。 說實話要不是邇芷生得十分俊俏,怕是下一秒魏濛濛就要報警。 魏煙雨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兩個人的蠢樣,囑咐完魏濛濛半個梯子把這條人臉咸魚給提溜回屋,便大搖大擺地枴進大門。 魏煙雨懶懶地半倚在沙發上,晨光從巨大的落地窗層層鋪疊進來,金色的光線愛撫一般輕柔地描過他臉部精致的線條,他不過微微一抬眼,幽深的雙眸里就似落下無數星子。 魏濛濛和邇芷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一只精致的骨瓷咖啡杯,姿態十分優雅,像個悠閑享受下午茶的歐洲貴族,魏濛濛探頭一瞅,里面盛著本土特產夏桑菊沖劑。 “……”魏濛濛。 魏煙雨對他嫌棄的表情視若無睹,老神在在地低頭抿了一口,發出銷魂的感嘆:“養生之道,在于日常消火。” 說罷,動作十分優雅地給另外兩只杯子續上了藥水,魏濛濛一看,他用的還是鐵壺,察覺到魏濛濛的目光,魏煙雨理直氣壯:“鐵壺好,補鐵,專治缺鐵性貧血。” 說罷,手一揮:“都給我坐。” 兩個人宛若兩只沒下蛋被罰站了一天的鵪鶉,顫巍巍地坐下了,不一樣的是邇芷毫不隱藏色心,直勾勾地掃射著魏煙雨貌美如花的臉,而魏濛濛只低頭觀察著杯中黃澄澄的液體,里面有一只倒霉螞蟻橫尸其中。 “來,為我們的友誼干杯。”魏煙雨舉起杯子,又慈愛地看了魏濛濛一眼,“你為什么不喝?” “里面有一只螞蟻。” “那不正好補充蛋白質?”魏煙雨笑得一臉和善。 魏濛濛沉默,他在思考這么小點的螞蟻夠不夠過他唾液淀粉酶那一關。 魏煙雨似在飲什么瓊漿佳釀一般,小口小口,慢條斯理地將杯中的夏桑菊顆粒飲盡,這才懶洋洋地伸出手指了指還沉浸在自己美色中不可自拔的邇芷:“說說吧,你是誰,從哪兒來,為什么打我兄弟。” 邇芷愣愣往他襠上瞥了一眼,義正言辭:“沒打。” 魏煙雨一噎,滿臉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假作正經地咳嗽兩聲,怒喝道:“說正經的,你為什么打魏濛濛!” “我們自來就是死敵,我不打他打誰!”邇芷十分理直氣壯。 “風流債?”魏煙雨興致勃勃。 邇芷表示丑拒:“正邪之爭,不敢言兒女私情,主要是他丑。” 魏濛濛奮起抗議:“雖然我胖,但你不能說我丑!我可是光榮的少先隊員!我小學時候還當過小隊長!我可是有紅領巾魅力加持的!” 魏煙雨一把堵住他的嘴,風輕云淡道:“就當他是個屁,你繼續說。” “我名喚邇芷,是名震江湖的大漠紅衣教右護法。”邇芷鼻孔朝天,要是屁股上有尾巴,估計都擺到魏濛濛的大臉盆子上去了,“武功不敢自高,天下第二而已。” “邇芷?”魏煙雨倒茶的手一頓,似有所思,抬起頭道,“邇芷是那兩個字?” “室邇人遐的邇,岸芷汀蘭的芷。”邇芷對自己飽含詩意的名字充滿自豪。 魏煙雨微微一笑,把邇芷迷得七葷八素,趁機不懷好意問道:“姓什么?” “姓茍。”邇芷在美色的沖擊下,傻乎乎地將自己最恥辱的,最想掩蓋的污點給抖了出來。 “狗兒子。”魏煙雨喚道。 “干。”邇芷這次沒有被美色迷惑,才思敏捷,應對如流。 “你從哪兒來?” 邇芷一臉高深莫測:“我從來處來,去往去處去。” “來人,把她叉出去。”魏煙雨無情打斷。 “別別別!我說嘛……”邇芷生怕魏大美人就真的這么把自己叉出去了,口中立刻倒豆子似的瘋狂跑起了火車,起先只是害怕魏大美人趕人,哪想打開了話頭就根本停不下來,越說越是來勁,渾然不顧魏大美人越來越鐵青的臉色,噼里啪啦好一通胡吹法螺,從初入江湖說到名震天下,這剛說到自己曾著五色小虎皮于天山擒龍,穿著七彩大褲衩下五洋捉鱉,魏濛濛滿臉崇拜,拍掌叫好。 魏煙雨微微一笑,掏出手機撥通了精神病院的急救電話。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望外邊!外邊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園~何日能重返我的家園~條條鎖鏈鎖住我——” 一只史前巨獸趴在冰冷的窗臺上,一只胖爪半掩著嘴,作黛玉泣花之姿,唱洞簫嗚咽之聲,凄凄切切,戚戚哀哀,叫人聞之落淚,見之傷心。 在魏濛濛竭嘶底里地哭唱了一個小時的《鐵窗淚》之后,對面緊閉的房門終于有了回應。 一個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男人一把踹開房門,與魏濛濛凝望對視,眼中含淚,嘴唇顫抖,仿若長越天塹得見織女的牛郎,似如穿破生死一同化蝶的梁祝,他飽含深情、顫顫巍巍地啟口:“唱你麻痹!唱得老子他媽精神病都好了!來人,來人!本王要出院!來人!” 對門一陣人仰馬翻,罪魁禍首魏濛濛卻毫無愧疚,只是戚戚哀哀地轉過身去,十分幽怨地瞟了一眼正興致勃勃,跟著電視跳起第三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cao舞動青春的邇芷,嚎道:“你要對我負責!” “既來之,則安之,我瞧著這個地方也十分安適,你看還有這個裝小人兒的盒子……”邇芷說著朝電視屏幕伸出手。 魏濛濛恐嚇她:“別碰,咬手!” 邇芷立刻嚇得縮了回來。 魏濛濛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從窗口往外遙遙看去,碧穹如洗,飛鳥穿云,那里代表的是自由,是人權,是尊嚴。 然而邇芷不懂他的悲傷,就如同楚頃襄王不懂屈原的離sao,魏煙雨不懂高等數學的微積分。 邇芷不care他關于靈魂和尊嚴更深層次的追求,邇芷只想和他約架,滿腦子打架斗毆,呸,十分沒有文化。 果然,他不過發了一小會兒呆的功夫,上躥下跳的邇芷又來找樂子來了,一招擒龍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緊緊扣住了魏濛濛的手腕上的脈門。 魏濛濛只是端著一臉生無可戀,癱若一個充氣娃娃任著禽獸擺布,哪知這禽獸竟然眉頭一蹙,隨即甩開他的手,一雙一貫看起來有些輕佻卻又十分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瞇起,倒是露出了幾分嚴肅正經:“你不是魏濛濛?!” “我不是魏濛濛?”魏濛濛正襟危坐,滿口跑起哲學火車,“我是誰,我不是誰,我生由何處,又將埋骨何地,我是滄海中的一粟,又或者我就是這滄海……” 邇芷一巴掌呼嘯而來,啪啪啪宛如在拍一個瓢沒熟透的西瓜一般,將他的嬌弱的天靈蓋硬生生拍出了打碟的節奏感,魏濛濛懷疑她下一秒就要唱起“一人我飲酒醉,醉把佳人成雙對”…… 然而邇芷只是非常適可而止地拍了兩個八拍,前奏都沒拍完,就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正色道:“先前你哥哥問我為什么打你,如今我可以告訴你,因為你生得十分像我一位故人。” 魏濛濛小心翼翼舉手提問:“前男友?” “不,是一生之敵。”邇芷的表情十分滄桑,不過一個眼神便似有萬語深藏,“那是我還在紅衣教的故事,其實也不過是七八天前,魏濛濛,是當今武林盟主,一貫深藏不露,說實話,到現在我也沒能夠摸清他內力的深淺……” “等等!”魏濛濛一把抓過墻上的掛式電話,“護士,有人發病了,麻煩趕緊……” “你不信我?”邇芷一把按住魏濛濛的手,表情似有些受傷,她苦笑一聲,“也是,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如今是在做夢,還是我的曾經才是夢境……” 魏濛濛見她神情不似作偽,心下一驚,此人如果不是臆想癥病入膏肓,那就真的是…… “你是穿越的?” 邇芷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何謂穿越?可詳言否?” “就是說從一個時間穿越到另一個時間,就比如說你是一百年前的人,無意中闖進了一百年后的世界,爛柯傳說聽過沒有,觀棋一刻,人間千年。”魏濛濛道。 “觀棋一刻,人間千年……”邇芷沉吟良久,似是在翻覆回味這八個字的含義,神情有懷疑,有驚異,有期待,但更多的卻是落寞。 若她真如魏濛濛所說的,只是隨意在某個地方短短走了幾步,竟然就走出了千年的時光,那么她的舊友,她的門徒,她的教派都已經湮滅在時光的長河里,唯獨留下她,她該何去何從? 邇芷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攥了起來,身體有些顫抖,像是在極力抑制著自己對未知世界的恐懼。 時間從未有回溯,她既來了百年或是千年之后,便不可能再回去,她要如何面對這個天地巨變的人間? “你……你還真是穿越的呀?”魏濛濛表現出和她截然相反的興奮好奇,“有什么能證明?空口無憑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臆想癥發作?” 邇芷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案幾水果盤上還未剖開的榴蓮,狀似隨意地輕輕擺了擺手,內力催發的掌風竟然瞬間爆碎了堅硬的榴蓮。 “大漠紅衣教左護法,人稱紅衣無常,我的武功不敢自高,不過區區天下第二。”邇芷微微一笑,端得是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