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皺起眉頭。

    合著是拿田姜的人命去換煉兵池子里的東西啊。

    他知道嗎？

    我看著高臺那邊，田姜手里的大鐵錘每次敲打一下，煉兵池子里就是一陣激蕩，無數的碩大氣泡翻滾著，從底下冒騰出來，在水面上積聚著，像是一連串的大泡泡飄蕩著。

    池子里紅彤彤的，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熱量，反而透著一股股的森森寒意。

    這些大泡泡上有一個個灰蒙蒙的影子浮現出來，那是一張凄厲的流血面孔，眼窩里黑漆漆的，透著無比的怨毒。

    黑魂大鐵錘每次落下，就激蕩起來一陣陣的浪花。

    那些氣泡里的面孔越發慘烈，嘴巴張開，發出了尖銳的嚎叫。無聲無息，似乎一點波瀾都沒有驚起來。

    旁人看不出究竟，可我是請香人，最擅長的就是跟陰物打交道。

    好濃烈的陰氣。

    只是那個煉兵池子里應該有古怪，雖然里頭怨恨滔天，即使是大白日的天光都無法驅散這股陰邪怨恨，反而積聚在偌大的池子。積怨不去，在里頭滾滾翻騰，醞釀著更加可怖的陰毒戾氣。

    啪。

    終于，有一個氣泡開始膨脹起來了。

    田姜每敲打一下那個鐵砧，這個氣泡就像是有人在吹氣一樣，慢慢地膨脹起來了。上頭彌漫著五顏六色的光彩，顯得十分絢爛又驚艷。我心里清楚，除了我自己，在場的幾個人，哪怕是看起來最為淺薄的囂張女修，都能夠發現這一層彩光的下面，有著多少可怕的面孔在發出凄厲的尖叫。

    “你們快看，起來了，又起來了。”

    只有田姜，看到這么一個泡沫，立刻就開始興奮地大叫起來了。

    “快，快。”扎力格看著明珠，急促地催促道。

    明珠舉起手，就有一道白光飄飛了出來，就像是有靈性一樣飛到了田姜的腦袋上方。田姜整個人立刻變得精神抖擻，他舉起那個古怪的黑魂大鐵錘，乒乒乓乓地敲打著。

    每打擊一下，就發出驚人的一聲巨響，這個氣泡也就變得越來越大。

    我心里尋摸著，難道是明珠在給他供給著力量？要不然憑一個普通人的體力，怎么可能提得起那么笨重的一個鐵錘，而且還這么不費勁兒地使勁兒敲打著。

    這個氣泡鼓動著，面積變得越大越來，似乎一副就要裂開的模樣。

    “好，快些，不，慢慢點，穩住啊。”張勝五神色激動起來。

    砰。

    不知道怎么回事，田姜的手滑了下，那個大鐵錘一下子就有半邊滑進了煉兵池子里。這一下，立刻就起了不得了的反應。

    這個煉兵池子里雖然紅波滾滾，不停地翻騰著，但是始終對外頭毫無影響。即使陰氣那么深重，也被煉兵池子跟外頭隔絕開來了。結果鐵錘往里頭一滑，嗤嗤，嗤嗤，就有一股赤紅的煙霧快速升騰起來。

    這煙霧盤旋著，迅速就變了色，仿佛一滴墨落入水中。

    呼啦啦……

    煙霧迅速變得漆黑，里頭倏忽亮起好些詭異的紅光，有大有小，發出迷離的暈眩光澤，看的人十分的惡心。蒙面女修發出一聲尖叫，身子在原地打著轉兒。

    其它幾個人比她鎮定多了。

    “找死。”扎里根一聲怒喝。

    他從懷里拿出一個盒子，一手掐著符咒，就有個蟲子從他的頭發里飛出來，落在了盒子上。這蟲子是受過訓練的蠱蟲，將盒子給拉開了。

    嗤嗤。

    一縷能發出聲音的黑色沙子從里頭飛了出來，像是一條毒蛇盤旋著，發出幽幽的叫聲。

    我差點要捂住耳朵。

    黑沙部族的地盤是南疆的欽州山，據乞家的游歷集里頭所說，黑沙寨中有一口神秘泉眼，不往外噴水，而是噴出一種黑砂礫。這種黑砂礫能毒人血，腐魂魄，威力格外大，不管是巫術的各種降頭，還是蠱術里頭的毒蟲，都要受這種黑砂礫的克制。

    難道就是這個？

    所以就算是扎力格本人，都不愿意用手觸碰黑砂礫？

    我看向旁邊。

    誰知道這么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我身邊空蕩蕩的，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陸道人呢？

    從一開始潛伏進來，我們就待在一起？不，蒙面女修出現時，他也在我身邊，后來他聽到了落魄山三個字，就露出了異樣。之后呢？之后，我就沒有關注他了。

    出事了嗎？

    我搖搖頭。

    陸道人是積年的老行家，法術和巫蠱之術都十分精通，本身又是個精明人物，絕不可能會悄無聲息地遭了毒手。說實話，我心里覺得就算是一位煉師高道出手，也不可能就這么一招制服，讓他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跑哪兒去了？

    他既然不跟我打招呼，自然有自己的盤算，我也不去擔憂。

    “嗷嗚……”

    凄厲的咆哮聲響了起來，這是無數尖銳的聲音聚攏在一起，發出的千人萬人的叫喊，充滿了悲戚和仇恨。這些面孔從漆黑的煙霧里沖出來，化作一張張怨毒的面孔，發出尖銳的咆哮。

    這些東西一旦脫離了煉兵池子，立刻就散發出無比陰邪的氣息。

    整個山洞里立刻變得凄冷慘淡，風聲追魂。這些鬼臉從煙霧中掙脫出來，就像是一條條游魚撲騰下來，在整個山洞里咆哮著。

    它們的眼窩子里冒出滾滾的紅光，落在地上，就發出了嗤嗤的聲響。

    幾個人全都被圍住了。

    扎力格放出的黑砂礫飛上了天空，就這么撞了上去。

    知道被黑砂礫碰到了，這些血色鬼臉立刻流露出尖叫，恐懼的神色，然后整個面孔就一下子像是被火焰熏烤的蠟燭一樣，竟然就這么融化了。

    這些冤魂鬼臉心里早就沒有人的念頭，只有不知道多少年積攢下來的愁和怨，即使前面的鬼臉被黑砂礫給消融掉了，一旦碰到，就變成了血水，依然是前仆后繼地沖上。

    徒勞無功。

    這么多凄厲的冤魂，要是放在活人之中，不知道要引起多么慘重的損失。

    現在，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

    我看的吃驚。

    黑沙寨的這種黑砂礫，的確可以說得上是陰物克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