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商定
這年輕道人面色依舊僵硬,但是眼珠子冒著綠光,顯得格外活絡,一反前些時候的麻木無神。 “師父,可不能這樣啊。” 他一把拉著漁陽道人,就開始竊竊私語。 我打量著這廝,心里暗暗奇怪。 這才出去一遭,怎么就起了這么大變化?可惜我的眼睛還在疼痛著,要不然的話, 倒是可以借靈眼看一看,這家伙是不是被鬼上了身。 這家伙可是一個正兒八經的修道人,應該不會吧 我雖然不齒這對師徒的為人,但人家一身技藝不俗,還是比我高一等的法師。要說被邪祟迷了,漁陽道人是他的師父,總能看出不對吧。 白骨骷髏走到我身邊。 “你看他,像不像一個死人?” 死人? 死人怎么能動? 我心里猛地一驚。 這個觀城里的百姓可不就如尸體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尸體是僵的,硬的,不能動彈。這些人能動,能說話。但道家對生死的觀念,跟普通人的想法大不相同。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人活,則氣存。氣散,則人亡。 人死了,要是還能動,那就是僵尸了。我入道的晚,雖然見多了鬼怪,但跟尸體打交道并不多,唯一的一次,就是被陳達志手下那頭綠毛僵尸殺的形容狼狽,險些就把命給丟了。但那頭僵尸是何等兇悍,青面獠牙,尸毒駭人,跟這些人又不一樣了。 要是有機會,就去問問祖姑婆,或者是刀子叔,他們比我知道得多。 漁陽道人好歹是聽進了他的勸說,恨恨瞪了我們一眼。 “將軍,我去布置了。” 年輕道人沖我們打了個稽首,居然帶著一絲笑。 一定有問題。 等他走了,徐長宗臉色就冷了下來,道:“怎么回事?” “估計是怕我們壞了他的好事,所以先把人給除了。” 可惜白骨骷髏點兒硬,這老道沒有能得手罷了。徐長宗喝了一杯酒,神色有些陰沉,我提醒道:“他是沖著孩子來的。” 又補充了一句。 “十有八九。” 徐長宗深吸一氣,道:“你說。” 我斟酌了一下言語,害怕說的太過驚世駭俗,會嚇著晴娘,就道:“夫人腹中的孩兒頭角崢嶸,來歷大大的不俗,對一些居心叵測的修道人而言,誘惑極大。我也不能打包票,但漁陽道人要留到待產的日子,怕是有些古怪。” 也許人家真的是古道熱腸呢? 徐長宗沉聲道:“若是孩子落入他們手里?” “生不如死。” 這么厲害的陰物,肯定會煉成打手鬼奴,生死不能。我想起身邊的小鬼,如果不是陰差陽錯被我救了,現在只怕已經在陳達志手中沉淪難逃了。 晴娘撫摸著肚子,溫柔道:“這孩子投到我們家,就是有緣。我不管它是什么來歷,這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答應要保住它的性命,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害了它。” 一聽這話,我頓時頭皮發麻。 當初用了全黑之眼加靈眼,瞧得到這些人身上有絲線蔓延,深入一片五彩斑斕的無垠虛空中,當時我瞧見了好些事情,只是一直沒敢說。 “夫人吉人天相,不要說晦氣話。” 白骨骷髏推了我一下,我才回過神,就見徐長宗看著我,又問了一聲,道:“可有什么需要?” “金蓮。” 我把金蓮的來歷簡單說了下,這東西比清凈圣水還要難得,只有酆都才有,那是屬于鬼神的地盤,活人去拿,簡直是嫌自己命長。倒不是我故意刁難,而是把來由說清楚,免得人家以為我不盡力。 這個鬼胎太強,光憑活人血氣,哪里足夠支撐到誕生的時日?伍真人的經書能保護晴娘母子的神智,消解鬼王的孽氣,但到了生產那日,一定還是一尸兩命的結局。 “難嗎?”徐長宗問道。 我很像反問一句,你覺得呢? 白骨骷髏突然道:“李先生做得到,他是陰司的巡查,只要立下大功,就能去酆都受賞。到了那兒,就能謀算。” 我干脆不說話了,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何謂大功?” 白骨骷髏解釋了,道:“若是有人壞了陰陽規矩,悖逆道理,就會被陰司的判官記到簿子上。人有陽壽,活著時,陰司不會干預,但總有人為禍甚大,就會派活人做的巡查來解決事端。” 我自己都不太明白,原來還有這樣的道理。 陰司有牛頭馬面這樣的鬼神,卻讓活人任事,竟然有這樣的道理。 徐長宗點點頭。 “可有方略?” 白骨骷髏道:“將軍記得前任被刺殺的事情?” “查遍治下,兇手應該是來自南疆。”徐長宗皺起眉頭,不知道它怎么會提起這件事情,但是做出了答復,緩緩道,“南疆地勢復雜,民風彪悍,與中原迥異,找不到兇手的下落。” 白骨骷髏斷言道:“我知道。” 徐長宗揚起眉頭。 “南疆正有一樁大事發生,禍亂陰陽。將軍若是能夠平定,就是一件大功,可以分潤李先生。在南疆,有一件叫做鬼門鈴的寶貝,如果讓李先生得了,就有去酆都的資格。” 繞來繞去,竟然是在這兒。 徐長宗捏著拳頭:“若是真,我竭盡全力。若是假的,我必殺你。” 白骨骷髏倒是很坦然,道:“我懂些法術,愿意留下襄助將軍。將軍收拾些金銀珠寶,讓李先生先離開,提前做些準備。” 徐長宗看著我,我趕緊點頭。 能叫我走,一切好說。 他頓了頓,道:“我會拿到鬼門鈴,你回來,幫我拿到金蓮。” 看他目光灼灼,我心里清楚,這種手掌大權的人能放下身段跟我商量,可是難得。我要是不識相,估計真的走不掉了。 “我不齒漁陽道人的算計,但他有句話說得對,相逢即是有緣。我跟夫人有緣,跟這個孩子也有緣,自然不負所托。” 白骨骷髏看著我,嘴巴一彎,似笑似譏,也不知道是個什么神色。 我心里不禁突了突,難道自己哪兒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