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離開了地面。

    呼吸困難。

    窒息。

    偏偏我的眼睛被迷住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覺這人個頭很大，力氣很大。

    我拼命地拍打著，像是打在一具巖石般糙硬的軀干上。任憑我怎么捶打，抓撓，都是無濟于事，根本就撼動不了。

    “我要死在這兒了……”

    缺氧，讓我的腦袋越發迷糊了。

    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了。

    嗷。

    一聲凄厲的尖叫，感覺有什么又濕又滑的東西噴在我的臉上，熏得我惡心地把一肚子存貨都吐了出來。雙手一松，我就摔了地上，感覺屁股都要裂開了。

    劇烈的咳嗽著，眼水不斷地往外涌出來。

    “楚依依？”我叫了聲。

    喉嚨生痛，差點被撕裂了。

    “我在這兒。”

    “窗戶在哪兒，把它砸破了。”

    進來前，我詳細看過倉庫的布置，每個隔斷都有六扇大窗戶。我就不信，陳達志能把這些窗戶全都給封死了？

    哐當。

    我聽到了玻璃碎裂的清脆響兒聲，然后就有一道黯淡的光透了進來。

    好溫暖。

    有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

    外頭完全黑了，也很冷，但比倉庫里要暖和多了。

    眼睛恢復了清明。

    地上倒著一個很高的強壯男人，眼珠激凸，肌膚發白發皺，像是一塊糙厚的大理石塊子。

    背心插著一把剪刀。

    這不是致命傷。

    血只滲出了一點，也是暗紅的。看他的臉色發青發白，身軀早就硬邦邦的，顯然是被煉陰控制的死尸，已經死了好幾天。

    楚依依帶著幾分得意，道：“怎么樣，jiejie厲害吧。”

    我的喉嚨差點被撕裂，疼的厲害。

    咳嗽一聲，我沖她豎起了大拇指。

    膽大心細。

    倒不如說，運氣更好。

    我到了這兒，就諸事不順。還是大意了，外頭五個尸體固然厲害，可陳達志一直煉陰，就沒有其他的尸體備用？

    “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剛才看不到了嗎？”

    這就要去問始作俑者了。

    我這會兒看清了。

    倉庫里有一個很顯眼的木臺子，用很多木條釘在一起，粗糙凌亂。從上到下，一共有三層，層層壘起。

    而陳達志就坐在最上頭，雙膝盤著，擺出一個五心向天的姿勢。

    剛才我看到的，估計是他欺騙我的障眼法，好制造出尸體偷襲我的機會。

    “這人，是這兒有病嗎？”

    楚依依指著頭部，低聲地問我。

    的確是有毛病。

    心黑，手毒。

    “這家伙就是這幾起連環殺人案的幕后真兇？”楚依依問，“他就是陳達志？”

    警局已經立了案，印發了有照片的通緝令。

    不怪楚依依認不出來，連我都嚇了一跳。陳達志臉頰上像是少了四兩rou，變得瘦長，四肢干巴巴的，就差皮包骨頭了，這才幾天沒見，他就瘦的脫了形。

    渾身涂抹著一種灰褐的油脂，發出古怪的臭味。

    “終于來了。”

    這廝睜開眼睛。

    “都是你這個小畜生，害得我如此凄慘。”

    這難道是反噬的結果。

    我心里悚然。

    “陳達志，你布下嬰靈轉運那種邪術，連續害了五條人命，現在受到這樣的苦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胡說八道，是你，是你在害我。”

    我心里冷笑，我害你？那你害死的五個人算什么？

    “修道，首在修心修德，你雙手血腥，不積福報，小心到了底下，還要受刀山油鍋的罪罰。”

    修道人懂陰陽，信鬼神，相信命理一說。

    “法術其用，奧妙無窮，你知道個屁？我學了本事，就要做人上人，賺數不清的錢財。區區幾條人命，不過是我的踏腳石罷了。”

    瘋了。

    “哼，你不懂，有錢，別人才會捧著你。只要你有錢，管你是偷的，搶的，那全是你的本事。”

    真是歪曲的執念。

    楚依依叫道：“陳達志，你真是好笨。”

    “胡說。”

    陳達志的狀態有些奇怪。

    不僅是身體上，精神上也是。

    在我的印象中，這廝是個陰險狡詐的人物，今天居然這么失態？難道是受了這個古怪的臺子的影響。我沖著楚依依使了個眼色，估計她繼續說。

    “你殺了那么多人，就是為了錢嗎？你知道嗎？為了保命，那些人愿意把錢全都給你的。”

    陳達志歪著頭。

    “錢財如命，真能舍？”

    “你殺人前，有沒有人向你求繞過，愿意把一切都給你？”

    這廝陷入沉思。

    “所以我才說你蠢，現在你殺了人，上了通緝。就算有錢，那也沒出去花了。”楚依依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如果是我，就抓住他們，讓他們給我不斷地賺錢，源源不斷的。”

    “呵呵，不錯，源源不斷。”

    陳達志發出哈哈一陣狂笑，叫道：“有小鬼幫我運財，我有花不完的錢。對，嬰靈轉運，哈哈，我真是太聰明了。”

    腦袋真的出了毛病。

    “人生六十，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我怎么會死？他們跟我說了，嬰靈轉運是世上一等一的神奇法術，不僅能幫我運財，還能替我借壽加命。我就能一直活著，一直花大錢，哈哈哈哈。”

    聽到這話，我幾乎笑出聲來。

    借壽，哪有這么簡單。

    我們這兒有句話，叫做老人不做壽。你上頭過的轟轟烈烈的，怕是要驚動了閻王爺，要派小鬼來勾你的魂兒呢。

    尤其是修道人手段多多，常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活命手段。陰司要是盯上了，一定會想盡法子抓了你。

    要是我，就低調低調再低調。

    你借別人的陽壽，不是在給陰司上眼藥？人家還能放過你？

    “他們在騙你呢，你也是老江湖了，還會上這種三歲小孩都被被騙的把戲？”

    “胡說，人家是陰門里頭的頭一家，還能沒你懂？”陳達志眼珠子外翻，透著詭譎又瘋狂的光。

    說不通。

    法術的反噬，比我想的要厲害，連精神都有些瘋癲了。

    他們在瞎掰扯，我一直在觀察古怪臺子。

    每一層都刻著古怪的符咒，鮮紅刺眼。到了最上頭，木臺子上像是雕琢著一個猙獰的陰物，嘴巴大張，牙齒尖尖地指著天空，像是一個詭異滲人的蓮花座。

    陳達志就這么坐著，尖牙戳進了他的屁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