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斯出現在魔域的那天，白換上了一身魔族的衣服，披著黑斗篷，臉上戴了易容面具，層層裝扮后把自己藏在塔樓的窗戶后面，從陰影中觀看了整個交涉過程。這過程中他能感覺到主角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到了他，可是隔著樓間數十米的距離，又是在陰影遮蓋下，兩人最終也沒有任何接觸。

    他手中黑皮小冊子上的劇情悄無聲息地從（進行中）變成了（已完成），宣告這條支線的結束，但與此同時，支線下方又增加了一條新支線：“探索魔域之謎”。

    但那就該是下次……不知道是魔王打算結婚還是帶著男朋友再回來度寒暑假時的事了。

    白合上小冊子，目送格拉斯消失在了傳送陣里，眉宇間多了一份解脫似的輕松感。這條支線完成后，再湊上一條魔教教主線附贈的支線，他就有了能復活一次的條件，不必那么緊張地湊劇情，擔心自己被這世界坑死了。

    他放松的感覺太過明顯，農神忽然從背后走上去，從他手里抽出了小冊子掃了一眼。

    “這本書又變化了。原來是隨著那個格拉斯·莫沃爾的行為變化的嗎？還是這上面先顯示了什么變化，你就要引導他做到這些事，而他做到后你就能得到獎勵？”

    霍桑合上書，微微挑眉：“或許不只是有獎勵，還有懲罰？只要你做不到這些事，運氣就會差到極點，處處都能遇到死亡的危機？”

    他平常一副根本不在意小冊子的模樣，現在卻是字字句句都問到點上，白竟不知道該答還是不該答。現在這個世界是本小說，自己是個穿越者這種事是不可說的，這本書的主角是格拉斯·莫沃爾也是不可說的，可若什么都不說，對農神也不好交待……

    他正躊躇著，那本小冊子就扔回了他手上，農神雙腿交疊，斜斜地坐在扶手椅里說道：“我是你的神，并不是那些無法承擔秘密的人類，你在我面前還猶豫什么呢？你想說的話隨時可以向我或我的神像懺悔，不想說的話，現在可以去做下午茶了。”

    霍桑要是多逼問兩句還好些，這么毫無條件的信任和包容，倒真戳到了白的軟肋上，讓他心里生出了幾分負罪感，低下頭說道：“有些事我沒法對著您說出來，可是我又不想欺瞞您，所以……”

    霍桑站起身來，理了理大敞的衣襟，走過來摸了摸白的頭頂：“我見過你這樣的信徒。你不敢對我說出真相，那么就別對著我說，我給你一個安心的環境，想說什么就說出來，不用都堆在自己心里。”

    霍桑的身體從指尖開始漸漸消散，陰郁的城堡房間里只余下白一個人，周圍寒氣繚繞、凄涼空寂，連樓下那些魔族的聲音也再聽不到，真正成了一片空白安全的地方。

    白在房里站了一會兒，手里的小冊子越捏越緊，從腳下一點點泛起寒氣，眼前那道神光余暉卻給了他一種無比溫暖又可信的感覺。農神在時他思慮多多，可在他離開之后，這點光輝卻成了白所能抓住的僅有的溫暖。他不知不覺走到了那片溫暖的光芒之中，擺出平常在神殿里祈禱的姿勢，想要說出這個在他心里壓了許久，完全扭曲了他人生的秘密。

    “我是為了格拉斯·莫沃爾而出生在這世界上的，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他經歷更多精彩的冒險，提高魔力、追尋魔法極限，成為名垂青史的傳奇英雄，最后……成為神中之神。”

    這話壓在他心里許久，連做夢時都要擔心透露出去，可現在說出來竟也這么容易，心里就如同放下了千斤巨石，頓時輕松了不少。說完這段話，他便深深垂下頭，長發隨著他的動作滑落胸前，露出修長白皙的后頸，口中低聲念誦著霍桑的名字。

    或許他永遠沒辦法像本地居民那樣迷信神祗，可是在這種時候，能有一個人的名字可以叫，有一個人可以依賴，即便不是信仰，也讓人愿意將全部精神都傾注到那個名字及其代表的人身上。

    隨著白的低聲呼喚，空中漸漸凝出一團金光，帶著冬日陽光般的溫暖包裹住了他的身體。毫無實感的溫暖空氣很快被一具強韌有力的身體代替，白驚訝地睜開眼，只見他剛剛還在念誦名字的那個神坐在自己面前，雙手從他背后用力摟緊，把他帶進了自己的懷抱中。

    農神臉上似有神光浮動，右腿抵在他雙膝之間，嘴角揚起一絲復雜又欣喜的笑容，眼神深邃而迷人：“剛才我得到了你的信仰。”

    隨著農神的話語，那道溫暖的金色光芒忽然擴大，將他們兩人完全包裹在光芒中。農神手指劃過的地方，那身黑色的禮服變成純白，白臉上的面具也在他雙唇輕點過時消失無蹤，露出他原本的容貌。

    “不管你懺悔什么……我寬恕你。現在你屬于我了。”

    第95章 番外：如果農神和白在一起（完）

    從地下魔城回來之后,白就以魔教教主兼農神最寵愛的神眷者的身份,公然到處做洗腦演講，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位傳奇大廚。他在短短幾年之內就出了十三本大陸美食筆記,其中不僅有翔實的菜譜，還有農神本人做出的,針對人類各國和非人類種族食譜的犀利點評,附上各地風景圖片和作不同打扮的神眷者畫像，精美得足以當作藝術品收藏。

    魔教神殿很快擁有了自己的信徒,和一般的農神信仰者不同，這些信眾都是逼格甚高的小清新。他們對信仰的表達，就是在某個天氣晴好的下午抱著神眷者的新書喝咖啡；或是按照某本美食筆記上的路線做一次朝圣之旅,回來之后也寫幾篇品題當地美食和民族風情的短文來顯示自己的文采。

    這些人的信仰之力部分歸于農神，還有部分是要歸到白身上的。在信仰之力無聲無息的浸潤下，他的身體也在發生著人類無法探知，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變化。

    若干年之后，就在格拉斯·莫沃爾已經開啟主線劇情，加入了太陽神阿蘇爾化身人類建成的傭兵團時，白所積累的信仰之力也到達了某個臨界值，農神的神國也為他而降臨世間。

    “史詩英雄們之所以能在死后成為英靈，進入他們所侍奉之神的神國，就是因為他們的故事被人傳誦，本人也能從中得到足夠改變他們靈魂份量的‘信仰’。而相比于英靈，你這樣活著便能立像于神殿中，分享主神信仰所得的力量的人，所能得到的信仰之力要更多，這樣的力量能讓你活著踏入神國。”

    農神難得地換上了正式禮服，頭發還是隨意披著，胸口卻系得緊緊的。倒三角的身材被繃在一身雪白的繡花長袍里，腳下穿著黑色皮靴，步伐鏗鏘地走到那扇大門門口，伸手輕輕推開。

    一片幽靜的園林展現在兩人面前，四下花木扶疏，掩映著一座巨大的白色圓頂神殿，在神殿腳下還有不少穿著白色長袍的神仆出入。但細細看來，這里種著的花草樹木都是大陸人類常吃或不常吃的各類食物，沒有多少純粹觀賞性的花木，可以說是花園，也可以說是一片正處于花期的菜地。

    白略囧地看著這片菜地，跟在農神身后進入了神國。霍桑帶著他踏過金磚鋪就的甬道走向神殿，邊走邊說：“我一直想帶你到這座花園來，讓你坐在殿下領略吹過溪水的晚風，摘下新鮮的迷迭香涂到羊rou上，燒烤成美味的晚餐。我們就在這里觀看舞蹈，你為我斟上冰涼的葡萄酒……”

    霍桑老爺的理想和一般的地主老財其實沒多大區別，從當初在魔教神殿里塑的那座雕像上就可以看出來。但這么簡單樸實的要求也不是想要就能實現的，在他享受到廚子服飾之前，還有最大一樁問題要解決——

    一條長入云端的無形之路橫亙在他們與神殿之間。

    他的腳步與聲音同時頓了頓，回頭擁住白，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下：“這條路你只能一個人走，而且一定要走過，得到世界法則的承認。不然的話……”

    不能成神的人，就算踏進了這座神國也不被承認，甚至不能像那些創世之初就存在的神仆一樣出入神殿，只能等到老死之后，像其他神眷者一樣進入遠離這座主殿的英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