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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北風其涼在線閱讀 - 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30

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30

    唐青崖眉梢一挑,想,“真是出息了?!?/br>
    有了唐白羽幫忙之后,信息查探的效率提高不少。此人仿佛認定了蘇錦和唐青崖有某種不可告人的感情糾葛,對此蘇錦顯得比唐青崖更加泰然。

    “齊家現在的家主名宣,年初方才繼任,是個打小沒娘、爹又不疼的倒霉孩子。他幼時由宋如晦教導,對宋如晦言聽計從。不過也許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最近幾年——尤其是繼任家主的位置之后——開始叛逆了?!碧瓢子鹳┵┒?,“今年二十三,正是要一展宏圖的時候,宋如晦的話便不大聽得進去。”

    唐青崖接話道:“我問了好幾個江湖上的朋友,這齊宣不是省油的燈,聽聞他與宋如晦的關系現在極其緊張?!?/br>
    “宋如晦本人不會武功,早年蒙受齊家上一任家主的恩惠,習得不少陣法秘術。他與齊宣在招安令這事上起了爭執,齊宣斷不同意與廟堂有染,而宋如晦則相反。他離了滁州,自然也有用武之地,據說一直在宣城……”

    說到此處,唐白羽驟然停了,他一抬眼,立時發現哪里不對。而蘇錦卻是一副意料當中的表情,同唐青崖交換了個果不其然的眼神。

    唐白羽凝思許久,卷起桌上一堆書信,撂下“我繼續查”后,一陣風似的卷走了。

    待到唐白羽走后,唐青崖饒有興致地問蘇錦道:“你是怎么想到宋如晦的?不是說江湖之大,本不認識什么人嗎?”

    蘇錦笑道:“那日在洞庭,燕大哥介紹的人太多,我偏生只記住了他,覺得桃花塢不過一幫不足為懼的雜魚,怎么混進來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故而留意了一下?!?/br>
    “然后呢?”

    “同何常交談之時神色親近,想來是一丘之貉?!?/br>
    唐青崖捶他肩膀:“不早說!”

    蘇錦坦然道:“無憑無據。只是我不方便拋頭露面,怕打草驚蛇,只好勞煩你師兄了?!?/br>
    唐青崖無奈地搖搖頭,嘆道:“最初遇到時不過白紙一張,別人說什么都信,現在竟然也學會算計人心了?!?/br>
    蘇錦道:“我只算計旁人,不會算計你。”

    他耳根一紅,心上一軟,只覺得整個人愉悅萬分,被這句硬邦邦的話哄得心花怒放。唐青崖背過身去暗笑,再轉過頭,又是談正事的口吻道:“我也打聽了一下。洞庭一戰之后,江湖上都知道了謝凌還有個徒弟,你注定成為眾矢之的?!?/br>
    蘇錦沒有表態,只凝視他,示意后文。

    唐青崖被那目光盯得有些面紅耳赤的先兆,錯開眼神,兀自道:“至于《凌霄劍譜》,更是要和你綁在一起,大家篤定在你身上。”

    蘇錦誠懇道:“的確在我這里,不過我還沒有悟透九式,當中更有四種變化,師父留下的文字太過晦澀,看不懂。”

    唐青崖結結實實地哽住,決定無視這人繼續道:“……總之,日后行走江湖,你把你師父的劍藏好,那些名門正派也如狼似虎的。還有你那詭異的心法,他們傳說謝凌的徒弟瀕臨走火入魔,卻行動如常,怕是陽明洞天根本算邪教……你懂我的意思嗎?”

    “自身得不到,于是見不慣別人好?!碧K錦神色如常,仿佛訴說之事與他并無干系,“要么會想方設法來搶,要么寄托于悠悠眾口——可是會殺人的?!?/br>
    “你現在還想報滅門之仇嗎?”

    他以為蘇錦的性子直,定會就事論事,立場也非黑即白。

    豈料這話一出,蘇錦明顯猶豫了,他的目光默默地落在不易的劍身上,腦海中想起那日程九歌說,“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這聽上去似乎與他心中所想殊途同歸,時間久了,發現原是背道而馳。

    這把劍仿佛不適合他。

    蘇錦沉沉道:“只怕這事另有蹊蹺,并不是我想報就能報……我始終覺得,師父隱藏了太多秘密,甚至將整個陽明洞天都當做了籌碼?!?/br>
    可究竟當中又有什么隱情,他知曉的實在有限,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分條縷析地將現存線索一一掰開揉碎來看,恨不能夜以繼日地把這江湖鉆研透徹。

    唐青崖問道:“如若最后事與愿違,你發現許多真相自己無法承受呢?”

    “既是真相,又有何不能承受的?”

    這話甫一說出,唐青崖感覺心口刺痛,方才的似水柔情剎那灰飛煙滅,說不出的難過。他好像第一天認識蘇錦,卻不知那外表下的心居然捂不熱,不通感情似的硬邦邦。

    身后驀然有人拊掌道:“說得好,阿錦,從前是我看錯了你,如此冷血,真是與謝師兄不相上下。”

    他們循著聲音轉過頭去,程九歌提著一包草藥站在入門玄關,他向來不佩劍,如今卻將聽松寸步不離地帶在了身邊。

    蘇錦懷疑自己從他的話中聽出了責怪,不解道:“小師叔,這是何意?”

    程九歌將藥草重重地擱置在桌上,冷笑道:

    “若不是謝凌,三師兄又何至于在一幫烏煙瘴氣的草莽面前自裁!為了保他,陽明洞天上下煞費苦心,他倒好,先得罪了鳴泉山莊,又大出風頭四處替天行道——誰不知道他的‘天’是誰,如今正好端端地坐在龍椅上呢!”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

    ☆、第二十三章

    唐青崖以為聽了這話,蘇錦就算不會方寸大亂,也必將露出些許驚慌失措來。豈知他出乎意料的冷靜,甚至有閑心去把那藥草拾起來,隨手扯了一片葉子放入口中咀嚼,因為苦味皺了眉,但眼底到底還是淡然的。

    他越發看不透蘇錦了,這人的成長遠超乎他的想象,不管是心法精進,還是遇事沉穩,都不似最初的模樣了。

    他覺得蘇錦在往一個很極端的方向走,速度雖慢,卻不容阻止。

    蘇錦聽完程九歌那話,不慌不忙道:“師叔教訓的是,可不妨想想,正是師父明里暗里地自作主張‘鏟除異己’,多少人盼我師父死于非命,又有多少人覬覦他的劍譜。莊師叔與師祖要是因為這個生怕惹禍上身,干嘛不一早就撇清關系?”

    程九歌語塞:“你又想說什么?”

    蘇錦道:“練過凌霄劍法的不止師父一人,掌門師叔為了保全劍譜自裁,不是為了我師父自裁。聽松劍在江湖中的名氣只是被凌霄劍壓了一頭,并非不為人知!陽明洞天是對師父有恩,卻也并非一點好處沒撈到!”

    眼看外患不曾解決,內部卻馬上要掐起來,唐青崖朝秦無端使眼色,對方立刻攬住程九歌的脖子把他往后拖,充當和事老:

    “師叔最近幾日接連失眠,精神頭不太好,又受舊事觸動,難免失了理智……你也是,這么較真做什么!”

    蘇錦在這種事上不知何為“妥協,”他還要說話,梗著脖子一時無法服軟,卻感覺某人的手掌溫熱地貼上后心。

    唐青崖不失時機地勸誡道:“這小子是個想到什么就說的,別跟他一般見識——阿錦,你自己聽聽剛才說的那叫什么話,合適嗎?”

    像大人教訓小孩,他的語氣卻極其柔軟,恰如其分地撫慰了蘇錦。

    末了蘇錦一低頭道:“我錯了。”

    程九歌回過神來,被秦無端哄得服帖,也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始終拉不下臉,只得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轉身煎藥去了。

    秦無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頭疼道:“阿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就對謝師伯有成見,你又提我師父……以后少去揭他傷疤了,小師叔這人外柔內剛,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對我師父過分依賴,更是聽不得旁人說他不好的。”

    他垂眸,地眨了好幾下,局促無比,終于后知后覺地覺得悔恨了。

    此前蘇錦連自己喝的什么藥都不知,這一日,濃稠藥汁端上來時,程九歌卻道:“今天三碗喝完,就不用再喝了?!?/br>
    蘇錦抬頭道:“為何?”

    兩個人默契地把那場爭執遺忘,一來二去,又回歸了往日安寧。

    程九歌道:“你心中有戾氣,無藥可醫。我開的藥方為你鞏固根基,調養內傷,并無助你修行的意思。如今內傷已經痊愈,再喝下去只是徒勞。心法說到底也為人所用,若是人本有野望,心不純,即便是最正統的內家功夫,也會練出差錯?!?/br>
    這是陽明一脈相承的說辭,亦是自開山祖師到懷虛真人、乃至莊白英所秉持的“道”。他們非儒非道,更與禪宗無關,體恤草木,敬畏天地,個個都是正人君子。

    蘇錦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道:“我知師父是異類,他給陽明洞天帶來了大禍,可當日師祖既然收留他,未必就認為……”

    “你那心法有問題?!背叹鸥璐驍嗨按饲霸谏缴锨責o端說的那番話一點不錯,是因為我從未見過‘步步生蓮’。前天見了你重新默寫的版本,我知你極其聰慧,斷不會在此事上記錯——阿錦,你練至第六重的叩門之法時,是否感覺胸悶淤積,手腳酸軟,循環小周天之后,太陽xue刺痛?”

    蘇錦奇道:“你如何知道?”

    程九歌露出個“果然如此”的神情,伸手找他要心法,蘇錦給了,他熟門熟路地翻到其中一頁,指著幾行字道:

    “此前五重,就算氣血為引也不會傷及根本,但我那日為你把脈,感覺根基已經動搖。你看,從這一節往后,心法定是被篡改過,練的時候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可當你強撐突破,入了境界,就會像你師父一樣,動輒走火入魔。”

    他很少這樣心平氣和地提及謝凌。蘇錦的記憶里,程九歌仿佛對謝凌格外的不待見,在莊白英隕落之后,他更是將整個災難都算到了謝凌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