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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北風其涼在線閱讀 - 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27

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27

    言罷留蘇錦獨自在院中,面前一包化功散。他起身離去,蘇錦坐在原處不曾挪窩,扭過頭時能看見西廂窗邊那只傀儡,大約與它斗爭了大半天,此時遠遠地望過去,竟然覺得它的笑臉詭異得十分可愛。

    唐青崖不一會兒就從廚房回來了,端了個碗,放在蘇錦面前。他的指尖被燙得通紅,飛快地捏了捏自己耳朵,對蘇錦道:“快嘗嘗!”

    面的滋味其實不太好,少鹽缺味,尚可飽腹而已。蘇錦筷子一動,戳到碗底臥著的一只荷包蛋,愕然須臾,嘴角輕輕地彎了。

    “很好吃。”

    “是嗎?頭一次下廚,你可不要誆我。”唐青崖坐在他旁邊笑,猝不及防搶了蘇錦的筷子吃一口,挫敗道,“分明就不好吃!你這人怎么撒謊?”

    蘇錦道:“我覺得好吃,你不要再搶了。”

    他說話時語氣懇切無比,眼中映出最后一縷夕照,竟是流光溢彩,分外好看。

    唐青崖一愣,手中力道松了,立時被蘇錦把筷子奪了回去。那人埋頭吃面的樣子似乎這碗寡淡的面疙瘩當真舉世無雙,偶爾一抬眼對上唐青崖的目光,只彎彎地朝他無聲笑,露出了少年人尚未褪去的青澀單純模樣。

    在這一刻,唐青崖那顆許久未能因為任何人或事而動蕩的心,突然狠狠地抽動,叫他腦中一片空白,四肢短暫地虛浮。

    院中唯一的楊樹上,兩只灰不溜秋的麻雀正靠在一起,把頭埋在翅膀底下,迎接即將到來的漫長黑夜。

    那日晚間,蘇錦硬是被唐青崖留在了廂房。對于為何不讓他去睡客房的疑問,唐青崖這才說出真相:“那個房間一向給‘客人’住,多半活不過夜。”

    蘇錦道:“是你們害的人?”

    這次卻有了愧疚,唐青崖道:“原本我們的規矩,不會將人往暗樁帶。若是帶回來過夜的,十有八|九都不懷好意。于是時間久了就在院中備下一間屋子,屆時自有人去處理掉,情報到手便可。”

    蘇錦險些被唐玄翊當成這種人了,唐青崖心有余悸地暗道,“好在沒有告訴他蘇錦便是將整個洞庭攪得雞犬不寧的罪魁禍首。”

    他雖說得委婉,蘇錦也能猜個大概這其中是旁人的潛規則,故而沒有多問。

    只是夜里躺在一處,唐青崖以前睡的都是地板,今日不知怎么想的,一言不發擠上了床,還在他旁邊躺得心安理得。

    頭次與人同床共枕,總歸哪里別扭。蘇錦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閉著眼卻一直很清醒,覺得自己和床板挨著的地方都沉入地下,而另一半卻輕描淡寫地浮上九重天外,整個人十分矛盾地擰巴著,一直半夢半醒。

    到了后半夜總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身邊的人卻一下子翻了個身。

    唐青崖默不作聲用額頭抵住蘇錦的后頸,眼睛眨了眨,回味了片刻心頭那點悸動,認命地發現并非空xue來風。

    翌日聽到拍門聲,蘇錦坐起時,身側已經空落落的了。他疑惑地下床,看見唐青崖正披著一件外衫,衣冠不整地朝門口走去。

    清晨太陽尚未升起,還有些入骨冷意。蘇錦留戀萬分地看了一眼溫暖的床褥,沒能忍住誘惑,最終意志力薄弱地又縮了進去。他舒服地伸展開手腳,枕上留著和唐青崖襟袖間如出一轍的好聞味道,仿佛能安神。

    蘇錦沉浸在夢與現實的交界,正要沉沉地墮進去,猛然聽到一聲大喊:

    “唐青崖!你把我師弟怎么了!”

    這聲音太過熟悉,他立刻驚醒,映入眼簾的卻是許久不見的秦無端,一掌朝唐青崖拍去:“連我師弟你都敢下手!”

    唐青崖側身躲過,即刻抓過旁邊一個人來擋,自己縮到人家背后,探出一個腦袋申辯:“我沒有,你冷靜!”

    蘇錦抱著被子坐在原地,雙眼迷糊,似是從未見過秦無端暴怒,還有些興致盎然。他正要開口勸誡,被唐青崖拖去做擋箭牌的那人一個箭步踏到床邊,蘇錦一見他,登時徹底清醒了,驚訝道:“小師叔?”

    程九歌拉過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腕,把脈后面色立刻黑了好幾層,厲聲道:“趴好。”

    蘇錦滿肚子的疑問沒能問出,先規規矩矩地趴下了。

    打架的兩人立時也停了,秦無端問道:“聽說你在洞庭和黑無常大打出手,甚至還占了上風,后來卻被杜若弄得傷勢加重嘔了血,怎么回事?這人沒有出手助你嗎?對了,這小子從不和相好兒之外的人同睡,他沒對你做什么吧?”

    他立時拋出了許多疑問,蘇錦不知該回答哪一個,程九歌剝了蘇錦的衣裳,替他轉向秦無端:“閉嘴。”

    這一句果然奏效,秦無端立時噤若寒蟬,把扇子一展,裝模作樣地搖。唐青崖則事不關己道:“我去給你們倒杯茶。”

    程九歌略一點頭,不由分說地動手把蘇錦扎成了一只刺猬。

    唐青崖乖巧地奉上茶,時機正好地問道:“他沒事吧?”

    “此前傷的全都淤積著,后來大約中過毒,整個人剛好‘百廢待興’。”程九歌轉向蘇錦,數落道,“我從沒見過你這么不愛惜自己的人,便是爭一口氣也要量力而為。你那功法原本就是踩在刀刃上,兇險萬分,稍有差池小命難保。有了內傷不及時治療,還拖這么些時日……我看你是急著找死!”

    唐青崖自己是個三腳貓的大夫,看不出所以然來,此時聽程九歌這么一說,立刻檢討道:“一路從岳陽趕路來的,實在沒有時間。”

    程九歌還有什么要說,生生地忍下,到一旁唉聲嘆氣去了。

    蘇錦趴在床上,百無聊賴,總算有了開口的契機:“師叔師兄,你們不是去樂清了嗎?怎么突然出現在江陵?”

    原來那日他們與蘇錦分道揚鑣后一路南下,路過臨安之時,秦無端帶程九歌去到此前撤離時存放物件的臨時地點。

    他在離開臨安的那一夜通宵未眠,給蘇錦留下那幅畫之后,秦無端將小院中武學典籍、孤本醫書和珍貴的丹青畫卷都挪到自己以化名購下的一處房產中,隨后再連夜回會稽去了。那幅畫中大有乾坤,本是他隨手而作,薛沉的信里多次提到了“雁蕩”的字樣,秦無端放心不下,始終惦記。

    徹底安置好了臨安的一切,二人方才啟程去樂清。浙南一帶奇山峻嶺,本是山匪橫行,而后烽煙渡一家獨大,竟成了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土匪窩。

    然后秦無端不負眾望地被抓了,他自導自演了一出戲。

    烽煙渡現在的幫主就是個成事不足的吉祥物,大小事宜都由兩名護法決定,儼然已經成了個空架子。那時正逢左護法何常前去洞庭參加桃花塢的壽宴,右護法方知雖猶在總舵,但他不知為何沒有插手此事。

    秦無端被關了幾天,從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守衛嘴里套出了不少話。而后程九歌里應外合,在烽煙渡放了一把火,救了他出來。

    “本來呢,我們是打算回會稽的,路上聽聞了你在桃花塢的‘盛況’,決定改道去岳陽。剛翻出雁湖,被追殺的人堵住了。”秦無端的語氣活像個說書人,折扇在手中一收,語氣曲折道,“你猜來者是誰?正是銷聲匿跡的右護法,方知。”

    蘇錦還沒開口,唐青崖在他背后陰陽怪氣道:“方知沒一刀砍死你啊?”

    秦無端回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使左手劍不會用刀。你別說,我和小師叔兩個加起來差不多能和方知一戰,但他帶了十幾個烽煙渡的高手,兩邊劍拔弩張,他居然讓他的人都走了。”

    “哦,這倒有些蹊蹺了……”

    “更蹊蹺的是,方知把我們放了。”秦無端攤開手,“佯裝戰敗,好回去交差——唐青崖,他和你有交情嗎?”

    唐青崖搖頭道:“不認識他,也沒交過手。我猜他是看上你了。”

    秦無端“呸”了他一聲,覺得此事無解了,改為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事遞給唐青崖:“那這個呢,你總認識了吧。”

    他接過來,正是一枚唐門中人最常用的霹靂彈。

    秦無端道:“從烽煙渡逃跑時,我在其中一間小屋子里見到的。里頭整整齊齊碼著好幾個箱子,打開來看都是這類火器。我想起你說的,心道大約是唐門的玩意兒,可又沒見著憑條,就順便拿了一個……青崖,怎么了?”

    仿佛天塌了都無所謂的人此時面色一沉,他定定地凝視掌心中指節大小的霹靂彈,說不出的陰鷙。

    ☆、第二十一章

    秦無端和唐青崖交好很有一段時日。二人自從在華山一見如故,發現彼此都是中意山川美景的人,立時無話不談,分道揚鑣后偶爾遇見了會一起喝杯酒。

    他們兩個一是陽明洞天掌門的徒弟,一是唐門如今的少主,身份相當,又因喜歡游山玩水,常年不著家,顯得分外投機。

    只是唐青崖酒量不如秦無端,有次喝多了,把唐門在江陵有個暗樁的事嘮嗑出去,秦無端這人天賦異稟,聽過便記在心上。而后和程九歌改道岳陽的時候,想起蘇錦提過他,靈機一動,到了江陵要找唐青崖。

    人是在的,還意外收獲了受傷的蘇錦。兩方一番合計之后,秦無端這才知道桃花塢那堆破事里,唐青崖攪的渾水也不少。

    “所以你的意思是,桃花塢和烽煙渡,一定在密謀什么?”

    唐青崖聽了他的總結,重重地嘆了口氣道:“恐怕這其中我那掌管霹靂堂的三師兄玩忽職守,不然就是也分了一杯羹。否則霹靂堂的火器怎么會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卻又數量眾多地出現在兩個地方。我看那數量,也不是一兩次攢得齊的,這樣大的事我卻從未耳聞,不得不忘壞的方向想。。”

    秦無端聽了他們在桃花塢的經歷,他對唐門內斗毫不知情,只道:“或許事出有因,也有可能是你誤會了。”

    唐青崖不置可否,把玩著那枚霹靂彈,若有所思。

    那一邊,秦無端卻又與蘇錦侃侃而談,他問了蘇錦一些何常的武學套路、用何兵刃,對方一一作答后,臉上表情精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