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和鄭云剛認識不久，現在回想起來，鄭云聽到他要離開公司時，是放慢了對他的攻勢的——因為蘇幕遮的工作室剛起步，并不太順利，然而幸好蘇幕遮人緣不錯，實力更是有，六月份的橡樹金曲獎最佳詞作再次花落他家，工作室因此順順當當前進起來。

    六月份拿的獎，鄭云七月十三號生日，也是七月十三和蘇幕遮告的白。

    當年的一切如今想起來，俱是裹著蜂蜜的刀。

    從回憶中脫身，蘇幕遮在場上轉起來，時不時有人過來和他搭話，有的是老朋友，有的是過來和他攀交情的，蘇幕遮不疾不徐繞了一圈，發現仇青竟然沒有過來。

    他給仇青發了條短信：“你在哪？”

    十分鐘后仇青仍沒有回復。

    仇青如今是星明的主打牌之一，沒道理不出現在星明的慶典上，今天的致辭本該有仇青，可主持人仿佛忽視了他一般，徑直略過了。場上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點，蘇幕遮甚至聽到議論仇青“竟然遲到”的。他皺起眉，走到角落給仇青打電話，

    “怎么沒來？”

    “葉瑯病了。”仇青的聲音十分疲憊，“發高燒，人都燒昏了。”

    葉瑯是仇青的助理，仇青的經紀人紀姐產假后，提拔了這個年輕人跟在仇青身邊。據仇青說葉瑯曾經也是個明星，因為意外傷了臉退出了演藝圈，仇青待葉瑯的心思不一般，故蘇幕遮看過他發來的葉瑯的照片——倒是看不出什么疤痕。

    蘇幕遮嘆口氣：“今晚過得來嗎？”

    仇青：“……難說。太遠了，趕不回來。”

    蘇幕遮：“請假了嗎？”

    說起正事仇青還是靠譜的，聲音帶著倦意：“請了。”

    “那你快去吧。”蘇幕遮嘆口氣道，仇青嗯一聲掛斷電話。看來仇青這個耍大牌的鍋是背定了，蘇幕遮轉頭看了眼臺上，等會有他代表平仄工作室致辭的環節，他替仇青說兩句，多少能洗白點。

    正想著，一個聲音將他喚回神：“蘇老師。”

    蘇幕遮回過頭，便見西裝革履的韓明河朝他走過來。

    韓明河本就是個腰細腿長衣服架子，穿正裝更有說不出的韻味，22歲青年和成熟男人之間的距離變小，蘇幕遮被他驚艷到，笑說：“你來了。”

    韓明河從人堆里擠過來——《鳳棲梧》播出后，宇文顧這個角色因為討喜的設定和悲情的結局圈了一大波粉，加上韓明河的演技過硬，一時竟有三個男角色齊頭并進的勢頭。前幾天W臺播出了韓明河錄制的那期《娛樂大鍋燴》，韓明河的戲份被剪輯得和男一男二等時長。

    圈子里從不缺一夜爆紅的人，韓明河算是厚積薄發的那種。

    身后還想跟韓明河搭訕的三線姑娘見韓明河找上蘇幕遮，沒好意思跟上來插話，不動聲色退回去。蘇幕遮敏感地注意到，無奈地跟韓明河走到角落，找個清靜些的地方喝飲料。

    “還沒來得及當面恭喜你，《鳳棲梧》是部好劇。”蘇幕遮端著橙汁和韓明河干杯。

    “那我就當面再說一聲謝謝。”韓明河笑了，杯子碰到一起一聲輕響。

    覺察到蘇幕遮興致不太高，韓明河貼心道：“怎么了？”

    蘇幕遮回過神，嘆口氣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仇青有點事，今天來不了。等會我還得上臺去替他解釋。”

    韓明河對這個消息很意外，表示理解后，他問：“蘇老師和仇前輩關系很好啊。”

    蘇幕遮開玩笑：“他是唯一一個我上趕著寫詞他還不要的人。”

    韓明河詫異地挑起眉。

    蘇幕遮便說起他當年一定要給仇青寫詞的舊事，韓明河聽完笑得不行，笑了一會，韓明河突然湊近在蘇幕遮臉旁，低著眼道：“蘇老師，有些人在看你。”

    兩人在大廳邊緣，韓明河正對大廳，蘇幕遮面對著韓明河，自然背對人群。聞言他并沒有莽撞回頭，而是借著換杯飲料的功夫自然地轉過身靠在了桌子上。

    看著他竊竊私語的幾個人立刻轉過眼。

    蘇幕遮今天戴了隱形眼鏡，不難找到人群sao動的原因。

    ——星明的慶典不是只有星明自家人才能來，別個公司的明星經紀人制作人也受邀前來，這其中當然包括前段時間轉型電視劇，宣傳做得炙手可熱的鄭云。

    原來是都等著看蘇幕遮的熱鬧呢。

    蘇幕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剛換的檸檬水，檸檬片泡得太久，入口苦澀，蜂蜜也甜膩過頭。

    韓明河也看到了鄭云，他側身擋在蘇幕遮面前：“蘇老師的致辭快到了吧？我看了看流程表。”

    蘇幕遮放下難喝的檸檬水，調整臉上的表情：“對，去給仇青洗黑鍋。”

    見他神態平靜，韓明河略略放下心：“我們過去吧。”

    蘇幕遮點頭。兩人并行往臺邊走，前一個女星唱了首歌，歌曲已到尾聲。蘇幕遮和韓明河經過場側，鄭云遠遠看著他們，撥開人群往這邊走。

    主持人上臺時，蘇幕遮站在臺下安靜地等，韓明河則站在不遠處的人群中。

    正想著怎么替仇青說話，蘇幕遮感覺有誰抓住了他的手腕，回過頭去，竟是鄭云。臺上主持人在說什么很多人都已經沒注意了，大家都在看這邊。

    韓明河神情冰冷，跟面前的人說了聲借過，想往蘇幕遮身邊走。

    然而他沒能成行，周導看到韓明河，“欸”了一聲：“小韓！”

    韓明河還沒擠出三步，就被一只大手拉住。

    蘇幕遮皺起眉：“放手。”

    鄭云顯然才注意到自己成為了人群的焦點，猶豫片刻松開手，低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我有事。”蘇幕遮聲音冷淡。

    鄭云惱羞成怒，然而下一秒臺上女主持人笑著說：“我們歡迎蘇幕遮蘇老師——”

    臺下掌聲響起，所有人都順著女主持的手勢在往這邊望，鄭云不得不后退兩步到不顯眼的地方。蘇幕遮沒再搭理他，徑直上臺。

    前一個女星比蘇幕遮矮不少，他上臺調整好話筒才開口。稿子沒什么有意義的內容，無非是感謝和一些合作方面的事，最后帶了一句“仇青今天有親屬生急病來不了，讓我替他給大家道個歉。”

    下臺后蘇幕遮長出一口氣，去了洗手間。

    廁所里有淡淡的熏香味，每一個隔間都開著門，證明里面無人。蘇幕遮今天化了淡妝，便只洗了個手。拇指指腹擦過被鄭云碰到的手腕，冷水沿著皮膚嘩啦啦淌進白瓷池子里。其實他更想洗把臉，澆去心頭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