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瀕危獸種_分節閱讀_69
卡爾朝它點點頭,緩緩走上了這條小路。 林恒對著樹上的猴子嘰嘰歪歪了大半天,它終于受不了這個神經質的獸人雌性, 屁股一扭, 懶洋洋地爬走了。 “哎哎哎, 猴兄!”林恒有些傷心地想要挽留一下這個無情的小家伙,卻完全被無視掉了。 要離開的猴終究是攔不住的, 林恒躺在干草上悠悠地嘆了口氣,卻驀然發現那個歌聲突然停止了。 ———————— 卡爾靠近了這株在黑暗中散發著淺淺綠光的樹木, 它的枝干粗壯到十幾個獸人合抱都攏不過來,粗糙的樹皮褶皺得就像將死老嫗的面龐,但它的枝葉卻濃密擁擠得充滿了生機。它的高度在所有的樹木中并不突出, 卻也高達二十米了。 它沉默地看著卡爾,卡爾也沉默地看著他。 這株狂風暴雨都撼動不了枝干, 細雨微風也不會擺動樹葉的古老大樹, 在卡爾到來凝視它的時候, 像是致意一樣, 所有的樹葉‘刷刷’地響起來了。 卡爾伸出手來,緩緩摸了摸它的枝干,像是回憶起了什么一樣,低聲道:“我見過你……” 在傳承里…… 樹葉搖擺得更甚,像是愉悅得厲害,它散發的綠光隨著枝葉的晃動強盛了一些,點亮了所有沉寂無邊的夜色。 而那些隨著卡爾的到來都隱匿躲藏起來的鳥叫蟲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訊號,驀然奏響! 還有那些隱藏在樹葉里,數以萬計的螢火蟲,也抖抖輕薄的翅膀,展翅飛了出來。 這是一場浩大的盛宴,銀河從古樹的枝干傾瀉而出,以勢不可擋之姿奔涌進了這片靜謐而美麗的森林里,只為了迎接一個被期待已久的客人。 每一顆墜落的星星都是歡欣,每一聲動情的歌唱都是思念。 卡爾仰頭看著這幅景象,平直的唇角力度微微放松,他的音色溫和:“謝謝。” 卡爾又摸了摸它的枝干,以前換鹽的時候他從不曾經過樹族。從他成年開始,時斷時續,朦朧模糊,甚至只是一些片段的傳承記憶,隨著林出現在他的生命里,漸漸開始揭開面紗,也越來越清晰。 一切就像是一個開關,從按下的那一刻,一種力量推著他往一個前所未知的方向行進,看不見的線要把他曾經深藏的所有疑惑全部解開…… 如果這就是命運…… 卡爾垂眸,他欣然接受。 “您來了。”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 卡爾循聲望去,一個樹族老人正看著他,好像等待已久。 他看著卡爾,目光嘆息又充滿釋然道:“您終于來了。” 他的綠發已經顏色駁雜了,綠色的眼眸卻依舊明凈到毫不渾濁,拄著一根拐杖,頭上戴著樹族祭祀的頭飾,褶皺深深得就像他所撫摸著的樹皮。 卡爾轉過身,面對著樹族祭祀:“我應約而來” 祭祀點點頭,雖然已經蒼老,卻精神矍鑠,他笑了笑,看向古樹:“我算到了您要來,卻沒想到等了這么久。” 直到前段時間他才卜算出神眷者要來的大體日期,這才把雕好的紋骨交給了葉子。只要是真正的神眷者,那所謂的最后遺族,一定能夠聽到古樹的召喚,也一定能夠發現那個紋骨的區別。 卡爾摸到的那個紋骨和以前的那個紋骨不一樣,它在呼喚著他,卻毫無痛苦。 “紋骨是假的?”卡爾跟在了祭祀的身后,問道。 祭祀搖搖頭:“并不,我所知甚少,您的父親和母父還在時,曾經特意到過這里,我們樹族閉目塞聽,沒能參與什么事。” “我再次知曉消息已經是事情過去很久了,起初我什么都占卜不到,以為神眷者已經滅絕,但拉烏爾告訴我,神眷者沒有絕跡。” 拉烏爾就是那顆古老的大樹。 “它告訴過我,您的先祖親手栽種了它,而它孕育了這片森林。” “彩蝶其實是拉烏爾的使者,他生活在這里已經萬年了,我幼時有幸看到了拉烏爾,長大后成為了樹族的祭祀。拉烏爾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睡,您的父親和母父剛來到這里時,它醒過一次。他們出事后,它也醒過一次,并讓我去找您親人的遺骨,然后就又陷入了沉睡。您今天來,它才又醒了這么久來的第一次。” “拉烏爾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樹族祭祀有些傷感:“我能感覺到,它的力量越來越微弱了……” “樹族的力量太弱小了,我只拿到一塊紋骨,就在葉子身上。”樹族祭祀帶他走到了一間小木屋,竟然就建在拉烏爾的背后。 “他們在這里住過,這是您母父建起來的。” 祭祀站在門外,并沒有動,只是推開門示意卡爾單獨進去。 屋子很窄小,粗大枝干削成的木板下面還有四個支柱,上面鋪著獸皮,貌似是睡覺的地方。旁邊還有幾個小木墩,有高的有低的,木墩上擺著一些奇怪的器皿,里面的東西已經變成了灰色和黑色,大約是因為放置太久了的原因。 卡爾剛轉頭就被畫在屋壁上的一幅畫吸引住了目光,他能猜出來這畫原本一定有顏色,只是褪去了,或許那些器皿里裝的就是顏料。 一只巨大的野獸松松地攏著一個雌性,他垂頭看向自己的雌性,以保護性的姿勢捍衛著他,脊背卻放松又溫順地趴在地面上。 那雙強健而有力,漂亮而優雅的巨大羽翼就從他的背后伸展開來,平鋪在地面上,似乎是在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它的姿態極其溫柔,半抬起一只前爪似乎是要去撫摸愛人或者是自己的孩子…… 雌性笑得很開心,他的幸福穿過這幅畫作鮮活地呈現在了每個觀者的面前,叫人忍不住也想要和他一起笑起來。他的頭頂還趴著一個毛茸茸的小家伙,大睜著眼睛,無辜地望著前方,除了沒有翅膀,根本就是大野獸的縮小版…… 毫無疑問,這是一幅畫出來的全家福,他們十分地……十分地幸福。 而卡爾無比確定那那只雄性獸人的眼睛一定是海藍色,和他一樣的海藍色。 他的目光顫了顫,這種顫抖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指尖,他的全身,他想要控制住自己的顫抖,卻無能為力。 他按住自己的指尖,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了木墩上,緩緩把頭埋進了手掌中。 一種比觸摸到紋骨還要深刻的痛苦在他的內心灼燒起來,它們席卷過他的四肢百骸,席卷過他的所有懷疑,要把他軟弱的前半生全部打碎。 記憶和不完整的傳承里沒有真相,他恨透了這種不確定。 ————————分割線———————— “天快亮了。” 卡爾動了動身子,輕輕地‘嗯’了一聲。他站起身,竟有些舍不得邁開步子,他的目光又轉向墻上的畫,卻注意到畫的左下角寫著幾個小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