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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從來沒有在席之空面前冷過臉。 連光濟從后視鏡看到她整個臉黑得不能再黑,忙寬慰說:“你也別太生氣了,這不是及時發現了么…” “你閉嘴!”江雯突然高聲開口,嚇了席之空一哆嗦,她趕緊又道:“小空,沒事,沒事啊。” “呃…雯姨心情不好嗎?” 席之空試探著往江雯那邊挪了挪,剛坐過去就被江雯拉住了手——兩只手緊緊牽著他,嘴一撇眼底氤氳了一層水汽,眼看著就要哭了。 “姨…你怎么了……” 江雯打定了主意,顧不上什么形不形象的,抬手一抹眼睛說:“小空,雯姨問你,姨想認你做干兒子,你同不同意?” “……” 席之空椅背僵直坐在原地,結巴道:“那個…雯姨你怎么…怎么突然說這個事了…” 他心想這么多年難道不是早就成了半個兒子了嗎,這有什么區別? “——不,不是干兒子,小空,以后你都跟宴宴一起,你們一起上學放學,咱們一家人住一塊兒,以后你就是我兒子,姨對你就像對宴宴一樣,甚至比對宴宴還好,行不行?” 席之空震驚之余有些發懵,這聽上去怎么不太像收個干兒子? 江雯卻越說越哽咽,一想到早上跟連光濟幾個朋友吃飯無意中聽到的事實,心里就悶得慌。 連光濟在民政工作的朋友說起最近在清查補助發放的事,正好choucha到服刑人員子女關懷工作,閑聊的時候說起來這么一起典型案例,江雯一聽就多問了一嘴,朋友說已經查到最后階段,定論之后就要追究責任停放補助了。 “你跟姨說,你多久沒有生活費了?你最近幾個月都是怎么過來的?”江雯對著席之空張開雙臂把人摟到懷里緊緊抱著,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滾,“你這樣,我怎么對得起意書姐…小空,都是雯姨不好,都是雯姨沒照顧好你,姨太不應該了!” 連光濟車速放慢了些,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抽了張紙巾遞給席之空。席之空接過去給江雯擦了擦眼淚,輕聲說:“雯姨已經很照顧我了,一點都沒有對不起mama,別哭了姨,宴哥看到該心疼了。” “心疼?!明明你才是最需要心疼的,你雯姨像瞎了一眼,怎么就沒看出來你那段時間這么難呢?”江雯越說越是自責,恨不得時間倒回去重新來過,從席之空上高中開始就把人接到身邊來帶著。 席之空只能輕拍著她的后背,忍著眼眶的酸澀彎起嘴角不停地說沒關系。 回了家坐在客廳里江雯還在哭,一直重復著那些內疚自責的話。聽到動靜的江宴也從樓上臥室里下來,坐在她身邊歪著頭問:“媽,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他看著席之空,再看了眼連光濟,緊接著又說:“是不是爸又欺負你了?” “嗨我說你這小子!”連光濟隨手撿了個枕頭砸在江宴身上,江宴笑著躲開,雙手捧起江雯的臉:“江女士,眼睛都要哭腫了,怎么回事,跟小江說說唄?” 江雯不說,他又問席之空:“你雯姨咋了,怎么出去一趟回來哭成這樣?” “呃,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席之空也跟著坐在江雯身邊,繼續低聲安慰她。 過了幾分鐘江雯像是終于整理好了心情,擦了擦眼淚做了個深呼吸,轉身面對席之空,說:“小空,以后咱別理你舅舅一家人了,說什么都不理!” “啊?” “你知不知道,你爸出事之后民政部門每月有給你發放一千塊生活補助?還有高中開學前,有一次性五千塊的學費補貼?” 席之空忽然怔住。什么民政部門的一千塊生活補助?什么五千塊學費補貼? 他通通聽都沒聽過。 “還有,你外公外婆給你mama留的一套房子——他們今天找你,是不是商量這房子的事了?”江雯抓著席之空的手腕,咬牙道:“小空,雯姨跟你說,你還小很多事情你不懂,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辦你跟雯姨講,姨來處理!” “房子…房子他們是說賣了給弟弟meimei看病…” “不行!小空,你不能答應!這不是錢的問題,甚至他們缺錢的話你叔叔可以借給他們——” “不還都行。”連光濟說。 “你閉嘴!怎么不還?必須還!但那是小空的房子,我不準他們賣!”江雯自從知道那消息之后就一直處在爆發邊緣,氣得只想沖到他們家里去好好理論一番,問問他們克扣一個孩子的生活費良心會不會痛。 連光濟好說歹說才攔下來,并且吃下了她所有無差別掃射出來的子彈。 而席之空整個人處于發懵的狀態。 一大早得知自己有一套可能價值百萬的房子,這房子他見都沒見過舅舅舅媽就想賣掉,這都暫且不提。后來他又知道原來幾年來自己每個月的生活費被親舅舅和舅媽扣下來了一半,在他為學費生活費發愁的時候,他們甚至連剩下的一半也扣了。 他心里各種復雜的情緒糾纏著他整個思維,說不上生氣,也不算是委屈,只是有很多問題都想不明白。 他曾經還因為得到他們的接濟而懷著一顆謹慎感恩的心,想著以后工作了一定好好的回報他們,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至親的人會這樣欺騙他。 年幼的弟弟meimei無辜患病,難道小小年紀就為了活下去而嘗盡生活的苦的他,就不無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