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溯和劇組說了一聲，將下午的時間錯開了。

    亞克亦步亦趨地跟著，一路上總想給肖敬廷發條微信，看了一眼蘇溯，又看了一眼身旁虎視眈眈的叢玥玥，最終還是作罷了。

    蘇溯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兩生兩世了。

    一晃眼時間過去了快一年，蘇溯仍然無法想象，自己怎么會被蒙在鼓里這么久？

    如果不是因為翟立輝忽然的一句話，也許直到現在自己還以為……蘇成志只是待自己不夠好而已。

    也不是每個做父母的都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好父母，這沒什么。

    但是蘇溯無論如何都沒想過，其實蘇成志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爸爸。

    那些曾經的美好都是假的，那些最痛徹心扉的事實才是真的——

    他從來都沒有理由要對自己好。

    他不是自己的爸爸。

    蘇溯怔怔地看向窗外，許久方才發現自己的眼眶有點熱，她幾乎是下意識伸手想要擦一下眼淚，下一秒，車停了。

    蘇溯看向窗外的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肖敬廷拉開車門，沉聲道：“怔著做什么？下車。”

    蘇溯徑自跟了下去，許久方才道：“你怎么過來了？”

    “亞克今天白天說你情緒不對，我想，你應該會過這邊來，今天剛好蘇成志出院。”肖敬廷多少有點語無倫次。

    蘇溯靜靜看過去，點頭道：“恩，我過來看看。”

    “敬廷。”不知道為什么，肖敬廷忽然就有點慌了。

    他從來都是沉著冷靜的，只是這一刻的蘇溯，讓肖敬廷覺得有點摸不透。

    他伸手拉住蘇溯，低聲道：“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我只是……”

    “沒事。”蘇溯垂眸笑了笑，倒是沒掙脫肖敬廷的手：“這件事對我而言沖擊力有點大。”

    “恩。”肖敬廷沉默半晌，這才從嗓子里面擠出來了一個回應。

    蘇溯到病房時，白筠顯得有點緊張，她遲疑著看了蘇溯一眼，又看向旁邊的肖敬廷，最后落在兩人緊握的手上，沒來由地松了口氣，低聲道：“小溯，mama不是故意隱瞞你的，mama只是……”

    蘇溯忽然就有點想笑，多熟悉的臺詞啊。

    明明都是一樣的。

    誰都不是故意隱瞞自己的，說到底都是自己倒霉，事情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僅此而已，自己活該被瞞了那么多年，活該被當成商品一樣賣給肖敬廷。

    許是蘇溯的臉色太詭異，白筠有點被嚇到了，下意識去摸蘇溯的肩膀。

    蘇溯搖搖頭，道：“mama，你是我mama吧？”

    白筠整個人都呆住了，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小溯，你怎么會這樣想，你……”

    “我昨天就在想，是不是我想多了，是不是……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臆想。結果一覺醒來，我爸爸依然不是我爸爸，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其實不是我的生父，”蘇溯垂眸笑了下：“確實挺驚悚的。”

    蘇溯的臉色不好看，肖敬廷在旁邊看著蘇溯努力做出云淡風輕的樣子，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許久，白筠方才啞聲道：“是mama對不起你。”

    “沒關系，你是我mama，那就太好了。”蘇溯微微笑了笑，和白筠擦肩而過，徑自看向里面的蘇成志。

    蘇成志似乎是已經安頓好了，就等著辦出院手續了，見蘇溯來了，他遲疑地坐直了：“坐吧。”

    蘇溯平靜道：“從我小時候開始，您就在我的記憶中了，為什么您沒和mama再要一個孩子？”

    “你mama不同意。”蘇成志苦笑道：“那會兒太喜歡你mama了，就那么著了。”

    難怪……

    難怪之前莫子虞懷孕時，蘇成志這樣欣喜若狂，難怪。

    蘇溯微微垂眸道：“原來如此。”

    白筠為了維護她，原來也做過那么多。

    蘇溯不知道該如何整頓自己的心情，只垂眸笑了下，道：“那后來呢？后來您對我也挺好的。”

    “是啊，你那時候可愛，你爸爸又沒了，對我而言，你就和我的孩子一樣，視同己出。”蘇成志沉聲道。

    蘇溯知道，這句話不似作偽。

    畢竟兩人沒有孩子，自己又是襁褓之間就已經認識蘇成志了。

    他們之間沒有隔閡，至少在那曾經的二十年間，從來都不曾有過。

    蘇溯沉默許久，這才啞聲問道：“換做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會……”

    會在公司危機時，毫不猶豫地讓你的女兒作為籌碼，促成這樁聯姻來拯救的你公司嗎？

    你會將你的親生女兒也賣掉嗎？

    這句話在嘴邊許久，蘇溯終究還是沒有問下去，只是垂眸笑了：“算了。”

    倒是白筠的眼淚幾乎停不住了，低聲道：“小溯，是mama對不住你，mama……”

    “我爸爸是怎么沒的？”蘇溯沒有注意到，肖敬廷的手指猛地攥緊。

    倒是蘇成志微微怔了怔：“你還不知道？”

    蘇溯靜靜看過去：“隱約有所耳聞。”

    “是……”蘇成志似乎要說出口了，遲疑了一下還是笑了：“是意外事故。”

    “對，是意外事故。”白筠幾乎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小溯，你爸爸的死是個意外。后來mama一直希望你不要想起來，畢竟那對你而言，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記憶。所以mama就……”

    “就一直隱瞞著我，讓我以為蘇成志就是我的爸爸，讓我錯誤地以為，我一直有個完整的家。即使爸爸不要我了，即使他將我當做商品賣給了旁人，我也應該體諒，畢竟這是我為這個家做了貢獻。”蘇溯知道自己的言辭像是利刃一樣，能夠給白筠造成多大的殺傷力。

    看著白筠愈發蒼白的臉色，蘇溯就知道。

    可是她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

    許久，白筠方才搖晃了一下，低聲道：“小溯，是mama對不起你。”

    “沒關系了，都沒關系了，關于我爸爸的死因，您不說也沒什么，我會去查清楚，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意外？”蘇溯的腳步微微晃了晃，肖敬廷一伸手，徑自將人抱了個滿懷。

    他警告地看了蘇成志一眼，換來了蘇成志嘲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