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餐鴻門宴。

    蘇溯一落座，嚴鐘鳴遲疑了一下就要往蘇溯旁邊坐，亞克卻徑自坐下了，狠狠瞪了嚴鐘鳴一眼。

    嚴鐘鳴簡直莫名其妙，只好在蘇成志旁邊坐下來了。

    蘇成志小心地打開了直播，一邊偷覷了蘇溯一眼，確定蘇溯并沒有察覺，這才安心了幾分：“蘇溯，其實我之前一直都在想，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

    蘇溯挑挑眉，抬眼看過去：“什么？”

    “你……你甚至不惜逼迫我，讓我和莫子虞站到一個戰線上去，蘇溯，你明明都擁有了這么多，你為什么一定要學肖敬廷呢？你學肖敬廷，你一定要擁有全部，你甚至不惜和家人撕破臉，你這是何必呢？”蘇成志啞聲道。

    蘇溯簡直莫名其妙，她將手中的菜單合上了，看向蘇成志，蹙眉道：“爸爸，我做什么了？讓爸爸對我這樣不滿？”

    “你查賬……”

    “查賬有什么問題嗎？我發現公司連年有虧空，就很擔心會損害公司的利益，更何況查賬時，我也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那時候我一心以為……”蘇溯咬住下唇，看起來楚楚可憐，聲線也微微帶著顫抖：“我一心以為我是為了爸爸好，我擔心您被人騙了，我擔心公司里面有人在動手腳，而您太信任別人了。我怎么會想到后來發生了那么多事，您唯二不相信的人不是旁人，是我和mama啊！”

    蘇溯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幾乎帶了哭腔。

    蘇成志這次被真正鎮住了。

    他看向蘇溯，良久方才囁嚅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你，你別哭啊。”

    “我真的很難過，我就是想不通，你到底為什么會包庇莫子虞？”蘇溯抽抽噎噎的，臺詞卻念得一本正經：“我就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mama對你不好嗎？還是說我不夠出色？我以為您還和從前一樣，想要好好地守著這個家，守著我們，您是不是真的不懂mama為了你為了這個家放棄了多少啊？”

    蘇成志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不遠處的臨戰看了一眼紙條，又看向彼端自由發揮地正開心的蘇溯，忍不住挑了挑眉吹了聲口哨。

    “這是直播吧？”叢玥玥輕聲問道。

    臨戰笑了一下：“對，畢竟蘇成志也沒有想到，自己對上了一個怎樣的對手。”

    “蘇溯！”蘇成志有點忍不住了，他知道再讓蘇溯說下去，自己怕是半點轉圜的余地都沒了，只好厲聲道：“我也沒說你們沒放棄，但是這件事做得太不厚道了。你看看莫子虞現在怎么說我？她說我和她串通勾結，我們那不過是……”

    不過是都有生意往來的。

    蘇成志想要說出這句話時，蘇溯卻已經搶在前面開口了：“莫子虞就是騙了你啊爸爸！她那是卷款潛逃，還好被我們抓住了。”

    蘇溯的眼神澄澈無比，蘇成志卻像是剎那間反應過來了。

    他看了蘇溯好一會兒，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這才啞聲道：“對，對啊。”

    蘇溯在心底微微笑了。

    “莫子虞她……”蘇成志有點說不出來了。

    “她之前還假裝懷孕想要騙您，爸爸……您真的做了對不起mama的事嗎？”蘇溯輕聲問道。

    蘇成志緊忙搖頭：“沒有，沒有，這絕對沒有！”

    “莫子虞現在想要離間我們家，我們是一定不會讓她如愿的，是吧爸爸？”蘇溯看起來簡直真情流露。

    蘇成志盯著蘇溯看了好一會兒，整個人幾乎有點恍惚。

    良久，他方才意識到一件事，他死死盯著蘇溯，道：“之前我和你說過吧？爸爸做生意欠了錢，我……我也沒有其他意思，但是我們家一定會同舟共濟走下去的，對吧小溯？”

    他的語氣堪稱溫柔，蘇溯卻覺得從脊背開始一陣陣發涼。

    許久，蘇溯方才輕笑道：“可是三天前，您還想著和mama離婚。新的婚姻法規定了夫妻債務承接，那時候公司的財產也基本被掏空了，您又給mama留下來了好多負債，如果mama那會兒真的和您離婚了，這么多年不僅什么都沒有，反而要被迫承擔一些自己根本不知情的債務，對mama而言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蘇成志聲色俱厲：“那你什么意思？好事都要你占，壞事都歸我，是吧？”

    蘇溯只是靜靜看向蘇成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許久，她方才垂眸笑了：“爸爸，您還喜歡mama，喜歡這個家嗎？”

    她的眼底帶著淚光，看向蘇成志時，直播里面的人就盡數都看向淚眼朦朧的蘇溯。

    有人忍不住開始發彈幕了——

    “嗚嗚嗚嗚嗚蘇溯好辛苦。”

    “真的很難過吧……”

    “就是啊什么叫做莫子虞騙蘇成志懷孕啊！如果蘇成志沒做那種事，沒背叛這個家的話懷孕個屁啊！”

    “以為大家聽不懂呢！垃圾！”

    “讓妻子承擔債務也太惡心了吧？這種人好意思指責我們溯溯？”

    “渣男賤女天下一雙！”

    “滾遠點滾遠點滾遠點！”

    蘇成志自然不知道彈幕已經炸了，他只是靜靜坐在蘇溯對面，忽然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良久，蘇成志方才想起來自己還在直播，剛想開口，嚴鐘鳴卻已經忍不住了：“蘇溯，你這是什么問題？你剛剛不是也說了嗎？你們才是一家人，莫子虞那就是故意的，伯父當然還喜歡伯母，喜歡這個家啊。”

    蘇溯似笑非笑地看向蘇成志，淡淡道：“既然如此，爸爸，我想您也該做出決定了。”

    “你什么意思……”蘇成志聲線沙啞。

    “您該指控一下莫子虞，她現在說出這些話，對我對mama對您的影響都不好，甚至也間接影響了公司，我想，是時候由您來解開真相了。”蘇溯彎起唇角。

    蘇成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和他之前想象的大相徑庭。

    他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許久，蘇成志方才啞聲道：“蘇溯，我剛剛的話還沒問完……”

    “問她不如問我清楚，還有……既然要拍就光明正大地拍，不必用這些齷蹉手段。”

    一道聲音驟然插入，隨之而來的，是后面的長槍短炮。

    蘇成志下意識看過去，就見肖敬廷雙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身后跟著一眾記者，簡直有新聞發布會現場的架勢了。

    肖敬廷大步走了過來，伸手將蘇成志肩頭的小型攝錄機徑自拆下，遠遠地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