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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有情_第96章

    白晚心里咯噔一下:“為什么?”

    護士小姐自覺失言,捂著嘴笑了:“噢,沒什么,白先生,您快進去吧。探視時間寶貴。”

    白晚只好放開她,換上無菌服,走了進去。

    走進去又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江之鳴的單間在最里面,但隔著老遠,白晚就聽見了傅野的聲音。

    他竟然在唱一首歌。

    是白晚從未聽過的歌,旋律輕快俏皮,猶如山泉溪水,叮咚涌流。連帶著傅野的聲音也輕快了許多,傅野的音質是沙啞性感的,但唱這首歌,他仿佛回到了青春時代,別有一種鮮活的純真在里面。

    白晚聽得呆住了。他就那樣傻傻地站在門前,聽完了這一整首歌,然后猛地想起來,這首歌的副歌節奏不就是當時江之鳴在“世界屋脊”的包廂門前敲出的節奏嗎?

    傅野說過,這是他為江之鳴寫的第一首歌。

    第一次寫的歌,第一次愛的人……傅野和江之鳴之間擁有無數個第一次,而自己,拿什么去和江之鳴爭?

    白晚怯了步,那扇門明明近在眼前,他卻怎么也推不開了。

    這時,一聲粗糲不堪的呻吟隔著門板傳了過來,像是血rou在guntang的沙礫中滾過似的,剛聽完那么動人的歌,驀地聽到這種可怕的聲音,白晚打了個擺子,一股刺寒躥上了他的脊背。他突然意識到這是江之鳴在說話,不、這不能算是說話,只是發出聲音而已。江之鳴每發出一句聲音,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在了白晚的身上,鮮血橫流。

    他實在無法再待下去了,扭頭就走,走著走著,滿臉都濕了。

    他磕磕絆絆開車離開醫院,天地行人都化作了虛無,他拼命眨著眼睛,淚眼模糊中卻終于看清,這一切全完了。

    他從殼里好不容易伸出的觸角,他付出極大的努力才敞開的心扉,他主動去告白,主動和傅野捆綁在一起,他走了九十九步,要走到終點,卻被老天一巴掌打回了原地。

    這不是他的錯。白晚想,他已經盡力了,他真的已經盡力了。

    這也不是傅野的錯,白晚始終相信傅野是愛他的,但愛也有深淺,也有層次,也有運氣。

    他從來不是那個幸運兒,也許認識傅野,能夠開始這一段讓他心醉神迷的愛情,就已經花光了他僅有的好運。

    說實話,他不后悔。

    但他認命了。

    白晚在街上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冷靜下來,開車去了藍港西岸,望著陽光下平靜的海面,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葉承恩在美國的號碼。

    第四十九章

    江之鳴在傅野的歌聲中睡著了。傅野靜靜地觀察了他一會兒,見他睡得熟了,才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江之鳴的二姐江顏在門外守著,見他出來,起身問道:“他睡著了?”

    傅野點點頭:“讓他好好休息吧。”

    “嗯。”江顏的眼中似有淚光劃過。她常住歐洲,珠寶生意做得極大,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強人,但整個江家,她和江之鳴年齡最接近、感情最好,聽說江之鳴出事后,第一時間趕了過來。江家家大業大,子子孫孫都挺有出息,江之鳴那一輩,他是最小的,也是最得寵的,按理說最有希望繼承家族產業,但他做人做事隨心所欲,不愿意被束縛,才跑去學音樂,后來又認識了傅野。傅野沒見過江之鳴的父母,只在假期和江之鳴去歐洲游玩時,見過這位二姐。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江顏斂去淚意,對傅野說,“謝謝。”

    傅野連忙道:“沒什么,應該的。”

    “再過兩天,美國那邊的醫療團隊就會過來了,到時候會對我弟的傷情做一個評估,有他們在,之鳴一定會好轉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傅野松了一口氣。

    江顏望著他,目光微動:“六年前之鳴回來,我們都以為他在外面玩了那么久終于收心了,不僅跟著三叔學做生意,還聽我媽的話,去相親去聯姻,差點都要結婚了,沒想到臨到頭時他還是反悔,義無反顧地回國來找你。那時我才知道,他和你的關系不一般。”

    傅野一驚,他沒想到江之鳴會將這段秘密戀情告訴江顏。他們在一起那么久,幾乎瞞著所有人。因為江之鳴那像風一樣的性子,他們從來沒有談論過未來,至少,傅野認為江之鳴沒有想過他們要如何走下去。正因為沒有想過,才可以隨心所欲,才不愿意告訴別人,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牽絆,傅野以為那時的江之鳴是這樣想的。

    可是他又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告訴江顏,是后悔了?是破釜沉舟了?一想到這背后代表的意義,傅野就覺得心頭一陣陣發緊。

    “你別緊張。”江顏道,“他沒告訴其他人,只告訴了我。要是我爸媽真知道了,他可能就回不來了。”她笑了笑,“雖然我不贊成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但這次看到你對他這么好,還是放心了些。”

    傅野知道江顏誤會了,他猶豫了一會兒,說:“對不起二姐,我想他沒有告訴你,我已經有愛人了。”

    “什么?”江顏大吃一驚。這兩天她看傅野忙前忙后,盡心盡力,還以為江之鳴真的找到了可以托付之人。

    “我們早就分手了,我知道之鳴這次回來是想復合,可是……”傅野微微閉了眼,輕聲說,“對不起。”

    江顏嘆了口氣:“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不是每段愛情都能挽回的。是他當初沒有珍惜。不過你也不要怪他,他那時年少輕狂,家庭壓力又很大,看似任意妄為,其實并沒有多少選擇余地。”

    “如果我真的怪他,就不會來照顧他了,”傅野說,“看他這樣,我比誰都難受。我們在一起七年,是從朋友、知己慢慢走到了戀人,就算現在沒有了愛情,他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心疼和惋惜。”

    “你們……真的不可能了嗎?”江顏忍不住還想為江之鳴爭取一下。

    但傅野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可能了。我有愛的人,他很好,我們的感情也很好。”

    “好吧。”江顏理解地點點頭,突然問,“可是,你這段時間一直在照顧我弟弟,你男朋友沒有意見嗎?”

    傅野被問得一怔,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當然知道白晚的委屈,也知道自己這些天的確是有些忽略白晚了,可是他人只有一個,精力和時間都有限,實在無法蠟燭兩頭燒。他想著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和白晚來日方長,是要長久走下去的,但江之鳴這邊若出了什么問題,不僅他會難過,白晚也會不安。這將永遠成為他和白晚之間的一個心結。傅野不想這樣,他只想解決問題,所以昨夜他讓白晚再給他一點時間,只需要時間,讓江之鳴快快好起來,自己和白晚就可以毫無芥蒂地相愛、相處了。

    “你啊!”江顏無奈地嘆道,“我不知道你和之鳴只是朋友了,既然這樣,你就不能讓他這樣依賴你了,傅野,他不是你的責任,你不需要什么都往肩上擔。這對你們三個人都不公平。”

    傅野心頭一震,半晌,低聲說:“我明白,二姐。我會把握分寸的。希望之鳴趕緊好起來。”

    “是啊!希望如此吧!”

    傅野從醫院出來,繞道花店買了一束滴水的馬蹄蓮。他覺得這種花很像白晚,潔白的,低調的,清爽獨特的,它不像其他花兒那樣敢于放肆地展示自己的美麗,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韻味。

    店員告訴他,馬蹄蓮的花語是忠貞不渝的愛,意味著永結同心。

    傅野對這個意象非常滿意,捧著這束花就回家了。

    已經快凌晨,他原以為白晚一定睡了,沒想到打開門,客廳里還亮著一盞橘色的燈,白晚靠在沙發上,在看一本書。

    “你回來了。”白晚抬起頭,似乎對他的突然回來毫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