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命_分節閱讀_44
外婆沒有說話,此后也沒有說過。 他的生死概念,是在別人的風言風語中建立起來的。 如果真的有鬼魂,為什么他的父母從來沒找過他? 張燈嘆了口氣,送周悠上了公交。 他去便利店里買了半打啤酒,又買了點冷菜,拎著,晃蕩著,回了自己小小的出租屋。 這么沉重的話題,他一直避開不談。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逃避一輩子。 可是他自己遲早也是要死的,總歸會面對。 想來這就是他人生的苦惱了,面對不知何時會降臨,不知會將他怎么樣的死亡,張燈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走過去。 人生里一定會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他害怕的并不是遇不到,而是一定會破壞一切美好的最后一刻。 如果可以,開一場永不結束的筵席該有多好。 他喝完了四罐啤酒,洗了個澡,往床上倒去,模模糊糊進入了夢鄉。 ※※※ 后半夜的時候,他迷迷糊糊聽到了三兩聲貓叫。 半夢半醒中,他以為自己是聽到了樓下野貓的聲音。 但那貓叫逐漸靠近,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耳朵邊。 似乎有一只小貓,悄悄蹭了蹭他的腦袋。然后,旁邊有個年輕的男子蹲下來對她說:“走了哦。” 小貓“喵”了一聲,便跟著男子走遠了。 第十九回 貓言兔語(八)【長佩版】 其實張燈一直都很好奇李櫟和周悠是怎么在一起的。表面上兩人說著說著就在一起了,但他根本不肯相信。 怎么會有沒有任何苦痛,任何起伏,任何淚水,任何歡喜就成功的愛情呢? 周悠說,還真有。 張燈就想起來,自己的父母,好像也是這樣的一對。 外婆曾和他說過,他自己的父母就是大學同學,在一起四年,相安無事,遂成連理。他對自己父母的記憶很疏淺,不大記得他們的模樣,只是感到好奇。 他見過了不少男男女女,大多帶有善意接近他,卻因為一言不合,或是彼此無法忍受缺點,于是為了自保,選擇了其他關系,甚至用借口遠離他。 這點應該要責怪他的個性了,是個平凡人,卻總比平凡人敏感。是個廢柴,卻總比廢柴有心。是個年輕人,卻總比年輕人少點積極性。 于是他,甘于普通卻想博彩,疏于努力卻總自責,愚于交談卻很敏感。 他沒有朋友了。準確來說沒有親近的朋友。 就連在濱海的幾位,也只是在興趣愛好上偶爾有交流的,不會太見面的朋友。他在大學里,直播間發過不止一次瘋,就為了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不想直播,不想交談,甚至不想再見上午還聊得非常開心的朋友。 真是奇怪的個性,也正是這樣奇怪的個性,讓他這輩子一事無成。 除非……有人知道如何引導他。 沒有。 他沒有碰到這樣的人。 一個也沒有。 他太失敗了。 ※※※ 六月下旬,李櫟的團子店算是裝修得差不多了,張燈發現好巧不巧,團子店用的店面正是上回倒閉的咖啡店店面,于是李櫟便三天兩頭喊張燈過去坐坐,一邊幫忙干活,一邊和幾位固定員工熟絡熟絡。 張燈是不進后廚的,因為面皮不錯,李櫟琢磨著讓他干收銀。早上九點到下午兩點,一個月兩千三,也還算說得過去。 梅雨天的人總是有點煩躁。這日大雨,張燈很早就醒了。 隔夜他并沒接到李櫟要他過去的短信,這天也是周六,周悠也沒收到什么委托,于是他懶懶散散地起床了。 李櫟是個很勤勞的人,張燈每次起床都比對方要晚,給他發信息永遠是秒回。 這大概是為什么他年紀輕輕就能當老板的原因之一吧。 和李櫟這樣的人待在一起,總讓人也不知不覺地想要認真生活。九點還沒到,張燈就打著傘,赤著腳準備去店里了。 張燈所在的蘭燈區是濱海市的新舊交界處,二分之一是商圈,二分之一是居民握手樓。李櫟的店正好就在最新開出來的購物大廈周邊,再遠一點還有兩三處名人故居,修道院什么的。 雖然地段不算出彩,但李櫟的運道至少比上一位咖啡店老板要好不少。 大街上都是水,開門的店主們都閑散地坐在店中玩手機,少數幾位店鋪位置太低,正拼命往外舀水。 陰溝水也在不斷倒泛,張燈走著走著,竟然發現面前竄過一小群草魚。 ……哪個飯店的魚跑出來了?張燈目瞪口呆,只得等魚跑干凈再走過去。 李櫟的店鋪前門緊閉,大概是為了防止前門進水,連卷簾門都沒拉起來。張燈繞到后門,在信箱上掏了掏,把藏在鐵盒夾縫里的鑰匙拿出來開了門,再把鑰匙放了回去。 時間還沒過九點,他輕手輕腳地進了門,想先看看店里的漏水情況。